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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宰光便是。走吧,跟我上!”
这一次,老祖龙没派行尸骷髅之类的垃圾出来凑数(也可能是都拿来制造垃圾堆怪物了),而是直接派出分工明确、队列齐整的陶俑方阵。它们由背负柴捆树枝的无甲辅兵开路,很快就把壕沟填满、残余的路障拉走推平;手持闪亮兵刃的战兵随即跟上,坚定的脚步声甚至盖过了远方雷鸣。
方阵前两列照旧是持盾戈手,甲最厚关节也最灵活的高档货色。后几排是远近皆可胜任的卜字戟手,密密麻麻的矛头、横刃仿佛钢铁树林。站在最后压轴的,则是体形最为高大的两列长铍手,三尺长柄加上三尺双面利刃,一个劈砍绝对能卸掉整条臂膀。这些兵马俑连一具弓弩都没携带,摆明了就是过来砍人的。
循义军这边同样没人拿弓弩,铳炮带过来的也只有寥寥几具。因为乌云磨磨蹭蹭地就是不肯飘走,每忽每秒都有冰冷的雨滴砸下,不仅把装药点捻变得异常困难,就连火种罐也是时时刻刻处于危险当中。
早在辅兵陶俑忙着填沟壑的时候,三个步队就把鸟铳、佛朗机集中在了胸墙上,对着那片红黑相间的死物使劲轰打。但弟兄们总共只打碎了十几只瓦盆,因为鸟铳引药基本都受了潮,十杆里头最多有三杆能够打响。佛朗机虽然受到的影响相对较小,可循义军总共只带了两门出来,炮组就算用最快速度发射,也没法挡住敌军的前进脚步。
苏然看在眼里,急在心上。他看着吭哧吭哧压向这边的陶俑军阵,情急之下干脆从地上捡起一块石头,“嗖”地一声扔了出去。十一岁孩子的力气,肯定砸不到死东西的头上,但他的这一举动却提醒了身边的弟兄们。顶在最前面的常福庆队,最先抄起碎砖头扔了出去,各队的鸟铳手们随即有样学样,随着什长的口令纷纷丢出石块。
陶俑最怕钝器,尤其是没有石甲或者陶甲防护的四肢。在石块、砖头乃至佛朗机弹丸的打击下,又一群兵马俑叮铃咣朗地栽倒在地,与火器造成的实际杀伤不相上下。
这是远程武器最后取得的战果。在此之后,就是实打实的白刃战了。步队的长枪手们借助胸墙掩护,双手持枪对着正前方猛扎猛戳,竭尽全力阻止卜字戟陶俑的前进;戈盾陶俑或攀爬土墙,或迂回左右,冷静地试图杀入军阵内部,将密集的凡人士兵挨个放倒;为了阻止敌人的阴谋,斧钺手们就像钢铁城寨似地守在军阵侧后,一刻不停地挥舞手中兵刃。“万胜!”“为大先生!!”官兵们的呐喊声响彻天际,令人不禁为之热血沸腾。
半刻钟,一刻钟,两刻钟……肉搏战就这样血肉横飞地持续着,敌我双方始终无法挥出致命一击。在这片浓烈的血腥当中,苏然始终追在大先生身后,随着义军首领不断往返各座胸墙。他们就像是里坊的消防队,哪里出现危险就到哪里支援,竭尽全力不让循义军的阵形出现龟裂。任何一个小缺口,都意味着溃败的到来。
陶俑没有喉咙,即便被长柄大斧砸烂脑袋,也不会发出一声呻吟。它们平静地冲前,平静地杀戮,平静地死去,“咣郎朗”的碎裂声最开始还能让人感到兴奋,到最后却变得比妖邪嗥叫还要恐怖。
凡人永远做不到这一步。他们会流血,会呻吟,会因为同袍战死怒发冲冠,也会因为被迂回包抄而心生胆怯。但最最重要的是,每个凡人都会感到疲惫,就算他是万众瞩目的英雄,这一点也不会有任何改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