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包括赵栋成在内，从弹坑旁边经过的丘八，十个里面最少三个会摇头叹气，但这是标准的皇帝不急急太监。不但大官不心疼打出去的炮弹，守城的振武军要塞炮兵作为正主，同样对此满不在乎。他们这会儿的确是消停了，但之前却美滋滋地轰了五个时辰，要不是炮管红热需要休息，这伙人怕是还要继续往北边扔钱。
按照苏然透漏的作战计划，等盾车进入戎狄弓箭射程，要塞炮兵就会乐呵呵地再轰一到两个时辰，非常之土豪，非常之不差钱，光是火药烧出来的硝烟，就能把晋阳城整个罩进去。炮兵是最昂贵的兵种，大先生这话说的一点不假，每只铜铁筒子的胃口都堪比饕餮，眨眼就能把上百斤的火药、钢铁囫囵吞下。
但这笔钱不花还真不行。赵栋成虽然可惜烧掉的真金白银，可他绝不会说出“俺们用不着大炮帮忙”之类的蠢话。如果没有要塞炮兵支援，主力军阵现在面对的麻烦，可就不是坑坑凹凹这么简单了。
昨天晚上，发炮的主要是外墙马面上的三十斤弹铸铜大将军。十六门黄澄澄金灿灿的四千斤重炮一齐发威，把戎狄在城北设置的几座望楼瞬间清空，顺便也把它们仅剩的缴获火炮扫荡干净。与此同时，从内墙拆下来的十五斤弹铸铁大将军、千斤炮身锻铁大将军也从突门匆匆出城，在上千人马拉拽下进驻城外土垒阵地。
城墙内外有无数火把、灯笼、提灯帮忙照明，让搬运工作得以在日出之前全部完成。接下来，羊马墙两侧的土垒立刻变成了雷公别墅，连着两个时辰闷雷滚滚火光大作，数十门铜铁重炮通力合作，把敢向城墙靠近的胡人统统洗了一遍。
两大功臣当中，由于马面平常不让闲人靠近，所以赵栋成对铸铜大炮并不熟悉。不过，他对墙外的炮垒阵地倒是印象深刻，因为这些工事正是贞宁左军修筑的，就在苏然监督盾车进度的时候：
土垒就地取材，用了外护城壕拓宽时挖出的废弃土料；铁炮装上色目式大轮炮架，随着炮组的号子声缓缓驶向各个坑位。要塞炮兵在车轮前后修了坡道，既能吸收后坐力又能帮助火炮归位，同时还在坑位侧面挖了深邃土坑，方便储存炮子火药。他们的安全措施比钱庄地窖都足，要想摧毁土垒，除非戎狄疯子举着火炬跳进去。
而赵栋成要做的，就是确保这类意外不要发生。他认为这个任务很好完成，因为绝大部分戎狄疯子都会冲着步兵军阵过来，然后伸出远比火炬危险的武器以及附肢，试着把赵栋成和同袍们撕成碎片。/没啥好说的。步卒不就这命呗，走最累的路、干最危险的活、占最多的地同时也死最多的人。X他姐，真他娘刺激！/
不过，其他兵种也不是傻笑着坐在地上，一边流口水一边吸吮手指。接下来，要塞炮兵不仅要帮忙清理敌军工事，还得把发动反击的戎狄分队教训一番，虽说他们的位置相对安全，但硝烟免不了要吃一肚子；水师在黎明时就离开了内城码头，现在正逆着水势吭哧吭哧驶向北方，等他们的战舰钻出水门，步兵得到的炮火支援还能再翻一番。除此之外，骑兵也——
赵栋成把目光转到东边，非常安心地看到了殿下的方面八卦幡。这面旗帜是大同沦陷之后制作的，专门用来鼓舞士气。一般来说，当这面大幡出现的时候，就意味着兰陵王率领亲兵幢亲临前线，而步卒弟兄们的侧后也会因此稳如磐石。/以前我也跟着殿下一起骑马冲阵。但今天不仅没法骑马，殿下也……算了，上头早安排好了，服从命令就是。/
羽林队主小声咕哝两句，随即把脑袋扭向左边。隔着一支支行军纵队，赵栋成看不清军阵左翼的旗帜，但他知道，王铁枪的牙门军就在那里，和驻防羽林骑兵一样看护军阵侧翼。找遍朔镇振武军，装备最好的就是这支节度使贴身护卫，两千多人一半是专职骑兵，另一半则是骑马选锋，既负责照顾马匹，也能跟着具装铁骑一同冲锋。
不过，牙门军最核心的牙兵幢，此刻并不在这道铁流当中，王铁枪带着最忠心的部下去了汾水西岸，与赵栋成所在的步兵隔了老远，哪怕骑上甘寅队主的辽西大马，也看不清这位老将的动向。
赵栋成之所以知道这些情报，完全是因为他的差遣。队主不仅要对手下的一百多名弟兄负责，还必须对台军整体部署有所了解，各种杂事堆得比山还高。萧柏三屁颠屁颠跑去空中舰队，跟那只东瀛猫妖搭伙指挥飞天舰，同时也把权限和责任一同抛给了“好搭档”，把赵栋成变成了四幢二队最忙碌的那一位。
不过，这些辛苦还是有所回报的。普通步卒心中满怀疑问，遇到任何意外都会犯嘀咕，但赵栋成就很少心里“咯噔”一声，因为他对这次进攻有着深入了解，能在心中直接勾出大致轮廓。
他知道，由步卒军阵和侧翼骑兵组成的主力兵团，是从北墙的三扇突门出城，仅在汾水东岸列阵；而王铁枪则带着振武军剩余不多的战车，从汾水西岸的另外一扇突门出城。老王的车阵规模不大，加起来应该只有三千人，而且行军速度比主力还慢，早就被甩开了一里多远。这种自曝弱点的做法，对朱邪赤心来说肯定是怪异到了极点。
/就让那货辛苦琢磨去吧。如果那货的脑子还没烂光。/赵栋成眨眨眼睛，重新关注起自己的步队。/谢天谢地，没人找不自在，都站得很乖……这样就好，这样就行。一步一步走，一步一步来，慢慢把棋路堵住，将死那个太虚破——/
前方隐约传来呼喊，有人爬上盾车，开始用力挥舞彩色小旗。紧接着，哱罗（海螺号角）也被短促地吹响三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