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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个丫鬟最后还是被送了回去。
说到底袭人和麝月对于宝玉来说只是两个小时候伺候过他的人, 情分是有, 但到不了为她们怎么样的地步, 何况他是真心喜欢黛玉。
放在这时节的男人身上, 寄人篱下是件实在屈辱的事,但宝玉倒不觉得, 他一辈子遇到的最大坎除了家中变故, 也就是遇到林如海这么个厉害的姑父, 真要说他压抑了什么怒气等着憋个大的,以他善良的心性是做不出来的。
那些他已经疏远的淮安纨绔的眼里, 黛玉大约除了家世好, 长得漂亮外没什么好处, 毕竟她既不伏低做小, 也不温柔可爱, 成日里到处走,比男子还要男子, 可在宝玉看来却没什么不好,他还记得她刚来林府时怯弱可怜的模样, 看着她一日日变得活泼自信,这份喜悦的心情大约没什么人能够理解。
自从隐约得知了老太太和姑父商议的事情后, 他就比谁都要期待, 他大概是没有什么骨气的, 即便是入赘,他也很高兴。
黛玉原本怀着的那一点酸意总算是被哄好了。
她看得很清楚,即便女官人数在增长, 日后也许会有更多的官职,更高的地位,更好的局面,可绝大部分的体面人家是不会愿意娶这些女官的,她喜欢宝玉,宝玉也喜欢她,甚至贾府也同意让他入赘,再也没有比这更好的选择了,宝玉或许比不上很多人,可他当真是打从心里爱她敬她,更不会去拿那些世俗的条条框框去约束她。
最好的不一定是最适合的,最适合的也许在别人看来不过是个金玉其外的废物。
但已经足够了。
这话说给李凝听时,李凝起初有些蹙眉头,但见黛玉一副认认真真的模样,便点头道:“我毕竟不是亲身经历的人,没法劝你什么,只有一样,倘若他日后做了对不起你的事,你不能忍。”
黛玉说道:“他也只有这一样不好。”
李凝却觉得,有一样不好就不该要了,只是想起那个当真能够狠下心为她改过的人,到底还是没说什么。
王守仁闭关三月,京城里渐渐热闹起来,赴考的举子能早到的便已经到了,因离会试还有两月,大部分人又没什么底,除了实在用功的,许多举子都在相互结交来往,今日一场诗会,明日一回文会,因举子本身并无官职,大明律中禁止官员嫖宿一节对他们没什么约束,且有不少人抱着若是明年得中就没法再嫖的心情,倒是让京城不少风月场所赚得盆满钵满。
每逢大考之年都会有这种情况,巡城的锦衣卫倒也习惯了,甚至于就算大明律严禁此事,也还是有不少官员私下里做,只是例行查得严了些。
五年过去,即便是锦衣卫这样的衙门也升迁了一轮,先前对着李澈放话的冯紫英如今便做了千户,手底下虽不满员,也算是个不大不小的人物了。
冯紫英这人交游广阔,腊月里天寒地冻,风雪交加,他正在屋里搂着丫鬟涮着羊肉,不远处还有个弹琵琶的小妾一边弹一边唱小曲,美得不知今夕是何夕,外头忽然有人来说,他前些日子结交的一个兄弟在外头被人打了,求他赶紧带人过去。
冯紫英唬了一跳,实在不怪他,他交朋友少有真心,那兄弟姓张,家里虽是外官,却也算得封疆大吏,实打实正二品大员之子,比他这样家里只是勋爵的好了太多,这样的人惹出的祸事怎么会小?
他把嘴里的羊肉咽了,问道:“打他的是什么人?我那张庞兄弟没报家门?”
来的人正是张庞的一个狗腿子,脸上都看不出人模样了,闻言倒有些不好意思,说道:“是个姑娘,长得跟天仙似的,我们少爷见她一个人在外头走……”
张庞这样的纨绔能有什么心思,冯紫英也是明白的,他又问道:“那小娘们儿找人把你们打了?”
说到这里狗腿子脸色就有些不好,他哭丧着脸说道:“是她一个人把我们十来个人都打了,我这还是轻的,我跑来找冯爷的时候,一回头看见我们少爷都爬不起来了!”
冯紫英觉得有些稀奇,这年头漂亮姑娘在外面走动倒是不像外地那么新鲜,只是能把十来个人一起打的姑娘,还真是没见过。
不过一般这种该是跑江湖的姑娘,倒也用不着怕她,冯紫英便道:“我这就点几个弟兄去救张兄弟,你在前头带路。”
狗腿子连忙说道:“冯爷,几个怕是不够,这姑娘凶得吓人,要是连累了锦衣卫……”
冯紫英嗤笑一声,说道:“得了,别说一个江湖女子,就是朝廷命官,你瞧瞧他们见了爷这飞鱼服怕不怕?走吧!”
狗腿子没法再多说,只好捂着脸跟在冯紫英身后,替他指了路。
张庞是在一间糕点铺子门口被打的,他昨夜在青楼夜宿,一早上起来就有些头晕,晕晕乎乎骑着马吹着风,就见一个黄裳少女打着伞从糕点铺子里出来,他因骑在马上半趴着,视角正好,一眼就看见那伞底下的容颜,当即惊艳得从马上滚了下来。
张父在外封疆,张庞也算当地一霸,从来没跟人好好说过话,即便想在美人面前好好表现,也难免三五句就露了下流心思,眼见美人不搭理他要走,他却连个名字住处都没问出来,如何不急?
一急之下,小霸王的脾气犯了,就要把人掳回家去,他不动手倒好,一动手,好大一个胖子就被硬生生掀翻在地,一只不大不小的天足踹在他心口,愣是把他踹得吐了一口血,好半天没缓上气。
狗腿子起初还不信邪,想要围攻,三下五除二就被打翻一地,也就这个知道跑来找冯紫英的机灵一点,只被抡了一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