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霞光渐落,村口聚集了乌泱泱一片人望着开道过来的一个个骑马的士兵,惶恐的躲到两侧,然而,过来的兵马只是警戒村道两边,长兵‘哗’的齐齐下垂指去地面。
众人不安的视线前方,耿青并没有骑马,推着轮椅上的耿老汉步行过来,看到这一幕的村民不敢发出丁点声响,就那么发呆的看着。
轮椅过来,到的村口停下,耿青按着扶手,俯下身子,轻声在老人耳旁说道:“爹,你看,我们到家了。”
“......到家了?”彤红的霞光里,神志模糊的老人微微睁开眼睛醒过来,艰难的抬起脸,浑浊的目光看到依旧破败的村口,一个个熟悉而又陌生的面孔,有些激动的想要从轮椅上来,终究失败的又坐回去。
不过,嘴角有了笑容。
“家好啊.......爹记得......你小时候调皮,就被爹在这......村口拿着藤条.......追着打......时间过的好快.......爹都快记不起了。”
老人身子不停的颤抖,像是在极力支撑,闭了闭眼睛,像是陷入了回忆,眼角有泪水滚落了下来。
“爹没用.....不识字......只能在土里刨食,祖祖辈辈都是这样过来的.......爹不怨,爹努力过......虽然没成,但也养活你还有你娘......你会不会觉得......爹没用......”
耿青摇摇头,脸上动容的蹲下来,握住了老人的手。
“不会。爹给了儿子生命,养活家里人,就是最好的男人。”
老人笑了起来,感受到手上传来的温热,他目光看着面前的儿子,变得温柔,干涸的手却是紧紧的捏住耿青,笑容更加灿烂,艰难的望向夕阳显得壮丽的田野、美丽的山峦。
“这片土地生养了我......能在重新回来,心里很高兴.......”耿老汉激动的再次想要站起,这次被耿青搀扶起身,颤颤巍巍的走出两步,差点跌倒,便靠着儿子的肩头,笑了笑:“柱子......你往后要有出息.....别像爹这样......但......也别轻看爹这样的人.......知道吗?”
老人的声音落下了最后的声音,靠着耿青在这里停顿了,残阳如同一件霞衣披在父子俩身上,仿佛在这一刻静止了下来。
耿青嘴唇低着老人的额头,低垂着脸,泪水从眼角滑下汇聚在了下颔,喉结酸涩滚动,声音低低的回应一声。
“儿子知道。”
夕阳落下,黑暗犹如潮汐般涌来,将周遭一切拥了进去,无法再看见了。
与这里千里之外的长安,春日晨光充斥宫宇,高宣的声音响彻大殿时,百官依次鱼贯而入。
坐在龙椅上的李晔有些迷茫的看着下方朝贺的一道道身影,望去殿外的晨光,心里的理想也渐渐变得清晰,是一展拳脚的时候了。
繁华的城中,挑选货物的女子走过一卷卷丝绸,指着一些绸缎说着什么,让随从将她话语记下。
雷厉风行又回到店铺,盘算起账目来,陡然捂住嘴,冲去了后堂呕吐,下意识的摸去小腹。
风吹过千里。
奔马冲过林野,卷起片片落叶,马背上的女子一跃而起,斩飞偷袭的敌人,青丝拂过脸庞,她眼神刚毅,看着对面拔兵仞的一拨兵马,并不畏惧。
不久后,她见到了浪荡军首领黄皓,她想要干大事,如同那个人一样,而且,绝对不能输给他。
汴州。
巨大的军营,一支支马队进出,校场上的兵卒正在操练,高高的木台上,朱温一身甲胄,按着刀柄,感受着这股精气狼烟。
某一刻,他望向长安的方向,握紧了拳头。
时间渐渐流逝,渐青的山峦变得深绿,安静的村落里,清雅的篱笆小院后面,多了一座坟茔,堆满了各种祭品。
闲置许久的院子里,也重新翻建,拔起三层的阁楼,再次有了人的生气,莺莺燕燕的女人上下走动,寻着自己的房间,或坐在老树下,拨弄琴弦望着远方的青山悠唱,引来鸟儿轻鸣落在树梢跟着弦音合奏。
王金秋发髻变得斑白,性子依旧温和,洒着碎青叶,喂着母鸡,偶尔拿起扫帚追着红狐满院跑,惊得一众女子跟着帮忙围捉,打翻了长琴、晾晒的谷物,院里一片鸡飞狗跳。
躲避清闲的耿青,一身孝服握着书卷,偷偷溜到了屋后,在父亲的坟茔旁坐下来,窸窸窣窣的声响,红狐探头探脑的钻出一侧篱笆,看到这边的身影,撒欢的跑来,在脚边拱来拱去。
“你也躲清闲。”
耿青拿书在它头上轻轻敲了一下,笑着说道,山风吹来,拂起一片片叶子卷去半空,身后的树林哗哗响成一片。
炎炎夏日来了,渐渐也会过去,山间显出枯黄,又积上皑皑白雪,翻过旧的年月,迎来新的一年。
日复一日,年复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