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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娘子言语中无法认定,而且话说到后头,声音没方才有力,楚娇娘留了个二心,但也没往她这儿钻,只是看向一旁一直旁观的二位蚕娘问道:
“那就是二位蚕娘先发现有人偷窃的?那二位蚕娘可有瞧见,是满香是吗?我是问……有瞧见是她这张脸吗?在哪儿瞧见的?”
此话问得可是细致,二位蚕娘均是一个蓦然,未能反应过来,面面相觑之后,摇了头。
“我,我们是在,作坊旁边的长廊上瞧见的,当时只是瞧见一个影子,背着东西晃过,没怎个看细致。”其中一位微胖的蚕娘回道。
另一位矮一点的附和,“我们跟着人影过来这里,就见顾娘子把人给抓住了。”
楚娇娘未理后头这位娘子说的,问道:“那就是说,在当时,皆无看清是满香窃了东西,也不知是谁?”
“话是……这样。”胖蚕娘点头。
楚娇娘心下了然,嘴角轻轻一勾,回头朝着顾娘子道:“那如此的话,顾娘子无瞧清,二位蚕娘也无瞧清,偷窃东西之人或许另有其人,满香的罪名便不成立,且只能做一个怀疑。”
围观的娘子们早被楚娇娘问得几句话顺了头绪,可想这话说得可比那断案的官老爷,都教人说不上嘴,着实明厉。无不将目光往她身上多投了几眼,亦无不心想,这又是打哪儿来的一个厉害的娘子?还挺有理的。
顾娘子火焰顿时冒了起来,“怀疑!人证物证俱在,你竟说是怀疑,莫不是你就是那个同伙!”
楚娇娘倒想说,从哪儿来的人证物证?
“顾娘子你别冤枉我。我……也没别的意思,就是见这般晚了,大伙儿都被闹了出来,夜晚风寒露重的着凉了可不好。”
楚娇娘些微含敛怯弱,又道:“而且明日大伙都还得做活。既然不确定东西是否是满香所窃,那不如……就将这赃物就暂且留在这儿,待明日一早,请菊莲婆子过来断个公道就是,免得一整晚闹下去,误了明日的事儿。”
此事不是一时半会儿就能解决的,她也切实不想今夜一整晚都为着此事,闹的大伙睡不着,便给出一个轻重缓急。
园子里忽然静谧,数十双眼皆密不透风落在此处,好似等待看某场处决一般。
顾娘子神情凌厉,仿佛是见着仇人,将她盯看良久。心下发了狠,也道着,这娘子多事儿!
杵立片刻,一阵凉风起,木叶沙沙啸出声,沁了个透心的寒意,某娘子抖了个哆嗦,扬着粗糙的嗓音一喊:“行了行了,风寒露重的,大伙儿赶紧回去睡觉吧!明日再说,明日再说。”说着,自己先回屋了。
另外几个娘子多看了几眼,想起明日做不完的活儿,随后也开始觉着索然无味,陆陆续续转回了寝室。
再说这顾娘子平日里没少构陷人,虽都不是甚大事儿,但堆叠起来,不少娘子已然也觉得顾娘子说的话,没甚个可信的,眼下说不定真是咬错人了。
总之,见仁见智。
拱门边,二位蚕娘讪讪,这事儿本也与她们俩无关,无非就是瞧见有人偷东西,说动一嘴,惊了人,这才让好事儿的顾娘子把人给找了出来。
现而楚娇娘这么一番逐问,谁晓得是不是此人?见人都散了,索性也不管含糊事儿,转身回去了。
眼下都各自回了屋,已示此事儿今晚没得追究了,顾娘子脸色僵成铁饼,不过……顾娘子心下又忽然松了口气,心中想着:不追究了也好,最好明日也都不追究了。只是这袋东西……
看着墙边的那堆边角料,顾娘子眼中还是生了刺……
却说窃边角料的不是别人,正是她顾娘子。
顾娘子家中如大多数娘子家中一般,算不得好,说满香家中揭不开锅,她家亦半斤八两。
段老爷虽花了大手笔请来织女,但也得看拿到这些大手笔工钱的娘子们,开销用度如何?别的娘子多是将工钱送去家中,能省则省,但顾娘子非但未往家中送,还尽把钱用在了自己身上。
与顾娘子同寝的人,都知晓她每日的胭脂水粉不断,珠钗玉镯一天不重样,金的银的玉的翡翠的,她全都有;衣裳巴不得晨间换一套,午间再换一套,能怎个新,就怎个新。
再要说到此人的容样如何?长得并不出众,但由此装扮起来后,倒还真有几分明艳出彩,让人惊艳。不过也不是她爱慕虚荣,贪于遮掩,纯粹是喜好如此。好比有人喜欢吃某样东西,每日都断不了的想吃。
有如此喜好,若是在官贵人家的夫人小姐身上,那还好说,到一乡野农妇身上……应当酌情才行,不然手里的那点钱可月月都供不到自己。这顾娘子便是如此。
手头上的钱用尽以后,顾娘子每月都在想法子,如何让自己多弄一些钱。后听说先前的织女们,拿边角料自己成衣成被缎,于外头卖得不少钱,顾娘子亦想着边角料在东家眼里那是搬不上台面的下水货,不怎个出大缎子,于是便开始打起了边角料的主意。
如此下来后,已经连续好几个月了。
今日也是不巧,一来没能想到满香这妇做活做到这般晚,害她在料子里头躲了半个多时辰;二来,在她收好东西,趁满香不注意蹑手蹑脚地出去后,没能算到还有二位蚕娘在外头长廊上谈天。
顾娘子心下倏然起了慌张,忙提着料子,绕小道跑回了园子。
更没想着,那二位蚕娘起了疑心,见着人影晃过,竟然跟了过来。
也就在此时,满香见天色黑透,忙熄灯关了作坊的门,小跑着从作坊回到院子,这下便被撞上了。
顾娘子眼眸森森,向墙边的满香剜了一道,心里头狠狠咬定,若是明日菊莲婆子来问话,那东西就是她满香偷的。她绝不会让自己暴露。
“哼!”不满给下一声后,顾娘子似气冲冲的回去了。
楚娇娘给她让了一条道。
院子里人皆回了屋,满香这头还在院墙角边哭着,特是在楚娇娘帮她化了这个难堪后,眼泪就再也没停过。涌出来的全是委屈。
楚娇娘不忍,过去扶了此人。
未开口说话,无助的人见她过来,忽然紧紧拽上她的手臂,慌张焦急地跪了下来,“娇娘,我真的没有去拿那些东西,你帮帮我。你要我做什么我都愿意。”
楚娇娘措手不及,忙把人拉了一把,“你别这样,今晚回去好好歇歇,若是没拿,明日好好对菊莲婆子说说,菊莲婆子会给你公道的。”
“那我今晚同你睡可以吗?”满香忽然恳求。
昏暗中,她湿漉漉的眸子里是害怕,如同见着梦魇似的,这一刻,楚娇娘倒很明了她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