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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琮不禁哽咽道:“卿卿,卿卿,你怎么还不回来,上穷碧落下黄泉,我要到哪里才能再找到你...”
言毕以袖掩面,泣涕如雨。
待他哭过一回,出来对海棠道:“过几日,永乐公主就回京了,朕想把这里赐给她做公主府,你跟朕回皇宫,去蒹葭殿守着吧。”
海棠跪拜道:“是。”
海棠没有想到,自己真的还能再见到辰妃殿下。
可她却那样病弱,不过三四年,就真的在陛下怀中逝去了。
她知道,这一次,是死别,因此又自请回到竹舍洒扫,不久就听说,陛下追封了辰妃沈氏为文德皇后,却不舍得立即将她葬入骊山帝陵,只将她的棺椁暂寄于京郊的太妃妃陵中,便于祭拜。
在那之后,皇帝偶尔也会到竹舍中来坐坐,只是彼时,院中的红绫布已都摘下了。
他知道,她不会再回来了。
直至多年后,他病重时,才嘱咐太子,要在他身死后,将文德皇后迁入帝陵,随葬左右。
此所谓:生同衾,死同穴。
那时,她一边剥着笋子,一边听身边的小丫鬟神往道:“良使,文德皇后到底是怎样一个女子,能得我们英明神武的陛下如此厚爱。”
她闻言,只是笑笑,并不答话。
静宜
“咳咳咳...”
内室传来的咳喘之声,将李静宜从半梦半醒中惊醒,她连忙从熏笼旁坐了起来,进来查看,却见皇帝正一手撑起身子,一手抚心,咳喘不止。她连忙过来将他扶住,又不住用手抚着他的背。
萧琮咳过一阵,终于长舒了口气,靠在床头闭上眼,过了片刻才道:“这些日子,辛苦梓潼了。”
静宜勉力笑道:“陛下说的哪里话,这是妾身应尽之责。”
萧琮睁开眼,盯着头顶的幔帐,过了半晌,才幽幽道:“静宜,去把他们都叫进来吧。”
李静宜眼圈一红,嘴唇动了动,似乎是想说什么,但看了看皇帝已然花白的头发,最终还是只道了一声:“是。”
彼时自皇后之下,贵妃赵悦、太子萧笠、长乐公主萧雅福、永乐公主宋灵犀、陈留君萧策以及诸皇子皇女,并一众大臣已在他榻前跪了一地。
萧琮又是一阵咳喘,缓了许久,才用极微弱的声音道:“储君仁孝,朕之后,可继立为帝,诸卿当尽心辅佐。”
“臣(妾)等遵旨。”众人含泪稽首,大家心里都清楚,皇帝大限已到。
萧琮又交代了一些事,便挥手让他们都退下了,只留下雅福和萧策在旁。
萧琮抚着他同样细软的发丝,喃喃道:“思君,你母亲的苦心,你现在可都知晓了?”
萧策哽咽不能言,只不住点头。
他便又对雅福道:“良辰,行宫里,你母亲种的的那颗葡萄树,今年结了多少果子?”
雅福含泪道:“好多呢,姑父说,今年可以酿不少葡萄酒了。”
萧琮微微一笑,便也挥手让他们走了。
不多时,静宜进来,扶他躺下,又坐在他塌边。
萧琮见她眼睛红红的,便伸手握住她的手道:“梓潼不必伤心,人事已尽,但听天命而已,况朕此生,自问无愧无悔,如今天命至,倒也坦然。”
静宜闻言,忍不住又落下泪来。
无愧无悔,却有憾。
阿嫚是他的青梅竹马,不能相携到白首,至于卿卿...那是他的心头血,却也终究逃不过情深不寿的魔咒,早早去了,他能不遗憾吗。
那自己呢?
对,自己不过是他的发妻,他敬她重她,却不爱她。
她不是没有恨过,没有怨过,也不是没有人明里暗里挑唆她对她们下手,可她李家,四世三公,教导子女,为首一条从来都是:光明磊落。因此,那些下三滥的手段,她不屑。
不过许嫚的死,她一早便觉得不对,但却不敢置喙,因为怕引火烧身,怕最后他连那一点敬重也不再给她,所以只能眼睁睁看着她去了,看着他日日强忍伤痛,自己却再也无能为力。
她有悔,悔的是没能替他护住他的白月光。
其实在第一眼见到那个彼时还被称为“缦姬”的女子时,她是自以为了然的,东宫是个长情的人,因此即便明知献上这个女子的人居心叵测,还是将她带了回来。于是她想,也无妨,就看看你能耍出什么花样,我只冷眼帮东宫盯住你罢了。
可后来,她才发现,自己和东宫,彼时都错得离谱。
这个女子,看似柔弱更胜许嫚,性子却倔强坚定,相处得多了,越发觉得她清冷高贵,遗世独立。
所以彼时的东宫,才一日日沦陷于她的品性才华吧。只叹他初时未必知晓自己渐渐不同的心境,还当是在缅怀故人呢。
可她这个旁观者却很清楚,单看他在她落水病危时的焦急之态,她便知道,他对她,早已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了。
她感叹,伤怀,不甘,落寞,最后却还是暗暗对自己说,那便做好他的妻子,替他守护好他所爱之人吧,不为别人,单为成全自己这一点不足为外人道的痴心。
她忘不了,在她初嫁时,战战兢兢走下銮驾后,那个穿着繁复礼服,却依旧给人清冷孤绝之感的少年,还有他唇边那一抹温和的笑意,和伸向她的那支修长有力的手。
“卿卿,”皇帝的一声呓语,又将她的思绪拉回,她反握住他的手,听他喃喃道:“对不起...让你...等得太久了......”
是夜,帝崩,谥“圣睿明恭仁孝皇帝”,葬于骊山帝陵
佑和元年,追谥文德皇后沈氏为“孝仁文德皇后”,迁葬帝陵
佑和十五年,嫡太后李氏崩,谥“孝仁端肃元皇后”,随葬帝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