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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哪里。”皇甫岑抬抬手,道:“州牧大人也是职责在身,某次去乃是私事,州牧大人就不要叫岑官职了。”
“于公于私,虞都该尽一份力。应该的。”
皇甫岑瞧见刘虞如此客气,怕耽搁时间,扬扬手道:“州牧大人,闲言少叙,今日之情,岑谨记。还请把人带出来。”
说完,刘虞也知道皇甫岑心切,冲着齐周等人使使眼色。
校军场便吹起牛角号,顿时校军场集结了三千精锐。
这三千人甲胄森明,不似幽州其他军队,即便连白马义从的装备也不见得能比这些人好上多少,看起来刘虞为此确实用心了。
皇甫岑偷偷地给魏攸一个感激的眼色。
魏攸把田畴带到近前,田畴年纪不大,二十上下,却一身儒雅之气,不像寻常轻壮。
皇甫岑知道田畴的事迹,可现在不是时候考教之机,对着田畴点点头,又对着刘虞高举双手,深施一礼,然后一撩衣袍,先声夺人的登上点将台,气度从容的扫过众人的脸庞。
他要誓师,对一支本不属于自己的部队誓师。
可是皇甫岑却能感觉到这个时代的气息,也能感觉到面前艰险的味道,可是皇甫岑却知道自己已经站在了大汉这个古老文明的浪潮上,他可以为了辽东那群素不相识的乌丸人倾尽全力,奋起反抗鲜卑。也可以在河东为了黎民百姓,以身堵管涌。也可以在广平、广宗,为了几十万流民黄巾,可以同家族兄弟生隙。但是他皇甫岑却知道,他没有为他那两个兄弟做过什么?他是汉臣没错,可也是公孙瓒和刘备的兄弟。
结义是什么东西?
那是把个人生死交给兄弟,也义无反顾的东西。
那是把父母妻子交给兄弟,也要保全他们安全。
那是把仕途前路交给兄弟,也无怨无悔的情谊。
这种对天盟誓,同生共死的誓言,是印在心底上的一个痕迹,他皇甫岑不能忘,也不敢忘,他是白马金兰谱上的皇甫岑,是公孙瓒的二弟,是刘备的二哥,而不是其他什么的白马都尉、河东太守、使匈奴中郎将这种东西。
皇甫岑没有像往常那般豪气云干,直接同点将台下那一张张陌生的脸孔说什么,因为,他知道,感情建立在互信的基础上。
自己还不认识他们,就像他们不清楚自己一般。
可是,他们毕竟来了,还是对自己有些许期待的。
自己不能让他们轻易身死敌手,自己要带领着他们再走出一个军事史上的奇迹。
“告诉我,你们可愿意随我奔赴辽东?”
点将台下,鸦雀无声。
“告诉我,你们可愿意抛家舍业跟我共赴黄泉?”
点将台下,依旧鸦雀无声。
每个人的眼里都充满了恐惧和迷茫,还有些许畏惧的逃避,可是他们不知道自己该不该回答,他们既然已然成为军人,就要为大汉付出他自己应有的责任,不能推卸,也不能放弃,否则,不要说大汉历律,就连身边朋友都会唾弃自己是个逃兵。
“那你们告诉我,你们知不知道,此去九死一生?”
依旧鸦雀无声的点将台下,冰冷如常,只不过很多人点着头,又抬着头瞧着传说中的大汉最后的名将,他究竟要说什么?
一旁的刘虞额头汗水直滴,他事先就没有告诉这些士兵后果,为的就是怕他们恐惧畏缩,却没有想到皇甫岑开口便说要带他们去死,去共赴黄泉,别说汉卒,即便天下任何民族的勇士在这种情况下,也要踟蹰犹豫,谁还敢奋勇向前。
可是戏志才却很满意,这是皇甫岑的一贯手法,短期内聚集士气,要有特别手段,如果士气低落,再多的兵,都是送死。
与其这样,莫不如不要。
魏攸同那群士卒一样屏住气息,听着皇甫岑发号示令。
“如果现在有谁怕,或者顾忌,那么请向前一步。”皇甫岑抬着手,示意面前的官军向前,并不时的高喊道:“如果谁家孤儿寡母,没有兄弟姊妹,也请跨前一步。”
说了一会,却不见人向前。
“如果没有,那就请听我说。”
皇甫岑看了看魏攸,这种事情,应该魏攸早就做了。
欣慰的叹口气,然后鼓足中胸,向天高吼道:“诸位,你们知道为什么我皇甫岑要只身前往辽东吗?啊?”没有应答,只有山间的清风明月,皇甫岑扬起手臂,高举拳头,奋力挥舞,道:“那是因为,在营口血战的人是我皇甫岑的结义兄弟,是我皇甫岑的兄弟,我皇甫岑能有今天皆靠他们所赐,天要我等亡,我等自然无话可说,可是我们却可以选择一起死,一起死!”三个字让皇甫岑加重了语气,继续吼道:“请你们记得,在辽东还有我们三兄弟,可我们也是寻常人,我们他妈的为什么要把命扔在辽东?跟随公孙瓒、刘备的那些士卒为什么要把命丢在辽东?诸位有没有想过?也许很多人会说,公孙瓒和刘备贪功冒进,忘乎所以,也可以说我皇甫岑狗拿耗子多管闲事,可是我皇甫岑今天却要说,这些都不是。你们知道辽东的屏障是怎么躲来的?幽燕之地的安宁又是怎么得来的?不是一个公孙瓒和刘备,也不是我皇甫岑一人,是营口塞内每一个为我大汉卖命的士卒,是为幽燕安宁的每一个普通的士卒,他们同你们一样,都是有家有业的人,他们也同你们一样,都是幽燕儿郎。可是……但可是,他们却也如同公孙瓒和刘备一样,都是你们口中的瞎子,就是他们组成了我幽燕之地最后的屏障,就是他们让鲜卑胡虏不看觊觎我大汉土地的每一寸土地,就是他们平定了十几万鲜卑、乌丸人联军,你们说,他们是在为自己求生吗?他们是在为自己谋取功名吗?”
庞大的校军场,鸦雀无声。
“你们同为幽燕儿郎,你们难道就该安于现状吗?”
刘虞就站在离皇甫岑不远处的点将台下,神色复杂的看着他的背影。
“这等人,即便让人去死,也能说的如此理所当然!”
皇甫岑淡淡一笑:“你们也许会说,我们明明把他们打赢了,打怕了?为什么非要置之敌人于死地呢?”
“我知道……我知道……大军都是军人,尝过当兵的苦处。可是你们瞧瞧,你们的背后就是自家土地!你们应该亲耳听到过妻儿哭喊,也瞧得过家园被毁,也瞧得过这片土地被烧成灰烬。这绝不是一次两次,从先秦至汉武,我幽燕百姓又有什么时候真正免受胡虏铁蹄的践踏?这些胡虏,他们又什么时候真正安于现状过?所以我们现在不仅要打怕他们,还要让他们知道不除胡虏,誓不还军!就让辽东成为我们汉家百姓的屏障——诛伐必深!”
言至于此,皇甫岑自己都胸有些热血激荡,忍不住的跳下点将台,牵过自己的战马,跳上战马,猛打马臀,却用力向后扯着缰绳,健马高高人立而起。皇甫岑单臂东指,声嘶力竭的高呼:“卢龙塞外六百里绝地就在那里,等的我们太久了,这一次也别让他们等太久了!向北,向北,让汉军威名,和大汉同始同终!”
“诛伐必深!”
“诛伐必深!”
“诛伐必深!”
戏志才最喜欢听皇甫岑这些狗血的言语,他觉得是个汉人就该有汉人的血性,痛痛快快的驰骋沙场,也好比窝囊一世。
此一世,跟着皇甫岑赴汤蹈火,也要轰轰烈烈!
山呼海啸一般的吼声不绝于耳,似乎在场的每一个士兵都在声嘶力竭的吼叫。同为汉军,公孙瓒的部队却可以驰骋沙场,同敌人浴血奋战,而自己这些人,却只能吃着兵饷,做着窝囊事,这事传出去,好说不好听,都道燕地儿郎是女人姿态。
皇甫岑这番话,将人,激人,也有煽情,总之,煽动起了北地的士兵的情绪。
“——出发!”
直至一声令下,皇甫岑跃马在前,疾驰向东,身后八百白马义从纵马狂奔,紧随不落。而那热血上涌,肾上腺激素突然增多的三千幽州精锐,亦不甘示弱,奋勇争先,恐堕了自己和家人的气势。
而人影刚刚消失在天际,从城外疾驰而来一匹快马,瞧见刘虞,并未施礼,却急切的问道:“使匈奴中郎将何在?”
刘虞看得出,这来人身着黑衣红袍,只有大汉天子使才有此装束,本能怔怔回道:“去往辽东六百里绝地!”
“哎呀!”那使者在马上用力的一拍大腿,叹道:“晚矣!晚矣!”
“上使,什么晚了?”魏攸瞧见这快马,心中就有些不好的念头,脸色几度转变,问道:“难道朝廷有旨?”
一时间,这群人已然没有时间却辨别面前这人的真伪?纷纷转头瞧着来使,皆是心惊肉跳,刚刚送走了一个嗜血屠夫,唯恐再听见什么惊人消息。北地的天,经不起这么敲打。
“天子北巡,特诏皇甫岑兴夜南下随行护卫!”
“天子……北……北……巡?”
一言既出,连带这刘虞跟着众人瞠目结舌的大惊失色,几十个脑袋齐齐望向远去的东方,那群刚刚热血沸腾的身影已然不见。出了这蓟县,到了卢龙塞,可就再也追不上他们了,卢龙塞外六百里绝地,显有消息能过!眼下这种不太平日子,更是阻塞消息。他们现在唯一能听得真切的却是,四千马蹄,轰然踩踏在地,有如山崩地裂,席卷着幽燕大地。
大汉中平四年,十一月末。
使匈奴中郎将皇甫岑在蓟县募兵誓师。准备在卢龙塞外六百里绝地,做最后决战。而北方那莫测的乌云,仍然沉沉的悬挂在幽燕之地的头顶,不散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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