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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甫府邸。
夜凉如水,即便是已经开始入夏的西凉早晚温差还是有些差异,夜里的星辰零散的挂在天上,时而会飘过一些乌云,预示着明后几日,天气可能不会好。站在天井当院,皇甫鸿打量着离紫宸星最近的两个星星,一个黯淡无光,一个遥相辉映,皇甫鸿没有学过星相占卜之术,不明白这是什么预兆,但是最近几日,他老是睡眠不好。
“咳咳。”
轻咳两声,一反常态的皇甫郦倒显得有些成熟老练的走到皇甫鸿的身旁,没有往日的嬉笑面容。
皇甫鸿侧头扫了眼皇甫郦,嘴角若有似无的挑了挑,便不再说话了。
两个人肩并肩,满怀心事,相视无言。
等更夫瞧过三更天的铜锣后,皇甫鸿扶了扶衣袖,见皇甫郦不动,随即开口道:“走吧,天色已深,小心着凉。”说着,即要转身离去。
闻此,皇甫郦扭回头,瞧着皇甫鸿问道:“大哥,你在想什么?”
“哦?”皇甫鸿迟疑了一下,转过去的身子听在那里,再次看向这忽转即过的乌云,扪心自问道:“是啊,我担心什么呢?”
“我知道。”
“你知道?”
皇甫郦走向皇甫鸿,靠近皇甫岑的肩膀,轻声道:“都在想安定皇甫氏,都在想白马都尉!”
“你。”被皇甫郦戳穿,皇甫鸿有些紧张的抬了抬手,却又觉得皇甫郦说的没错,自己反而是太在乎自己父亲的意思了,对皇甫岑连带着都有些偏见。不过皇甫岑毕竟是皇甫郦的亲叔父,比自己这个大哥关系近,自己不该干涉皇甫岑。而且皇甫岑说的没错,安定皇甫氏好久都没有游侠之风了。这皇甫郦是唯一个做事堪比皇甫岑,果决痛快的人。接着道:“唉!”
皇甫郦瞧见皇甫鸿一叹,跟着亦是叹了口气,道:“唉!”
“你叹什么气?”
“大哥叹什么,我就在叹什么!”
皇甫郦扭头瞧着皇甫鸿。
“你小子。”皇甫鸿手指皇甫郦,轻声道:“我要你说。”
“我怕伯父!”
“呃。”皇甫鸿一怔,目光扫视庭院之后的小院子,虽然瞧不见什么,却似乎再像是安慰自己一般,道:“没事,父亲应该睡了。”
“这可不一定。”
皇甫郦一努嘴。
闻此,皇甫鸿一怔。皇甫郦说的没错,在来之前,他已经瞧过了,父亲皇甫嵩还没有去休息,屋子内的烛火已经连续烧了好几夜。不过皇甫鸿却没有回应,作势威胁道:“你小子说还是不说,非让老子削你!”
“哼!”皇甫郦孩子气的鄙夷一声,才转回头,表情异常凝重的回应道:“大哥,你可知道从父为何连续几日都没有熄灭房内的烛火?”
“是……”皇甫鸿迟疑一下,又觉得自己的答案不好,回问道:“你为什么?”
“还能是为什么。”皇甫郦有些失落的回应道:“这几日,祖母身体越渐不好,想来是上回二叔回来后,同从父吵了一架,让祖母伤心如此。”
“你还叫他二叔?”
皇甫鸿嘴硬的回道。
“为什么不?”
皇甫郦扭头看着皇甫鸿,声音虽轻,但口气却异常的坚定。
皇甫鸿信奉儒家学说,修的是刑名之术,虽然出生武人世家,但他并不熟知西凉军内部武人体系。也主要是皇甫嵩刻意让皇甫鸿这一代改换门庭,走上经学之道。所以,谈起武人地位,皇甫鸿并没有其他人那么感同身受。这也是他比较支持父亲皇甫嵩决定的原因。不过这些年过来,皇甫岑的名声越来越大,敌人越来越多,加之皇甫岑的所作所为,他都能感受的真真切切,已经从心底对皇甫岑的印象大为改观,加之几日前,皇甫岑同皇甫嵩的争吵,让皇甫鸿越来越质疑父亲皇甫嵩趋慕士人的做法到底对不对!
“放弃吧。”
皇甫郦转回身,小手轻轻地搭在皇甫鸿的臂膀上,低语道。
“呃。”
“大哥你很清楚,二叔他说的对或错,伯父坚持的虽然是祖父的遗愿,但他到底坚持了多少,而且谁能说,祖父的想法就没有错?这么些年走来,西凉大大小小的武夫世家,又有哪一个真正走到了士人中间,受到士人们的尊重。没有!包括我们安定皇甫氏。现在没有,我们为何还要苦苦死守这根竿子向上怕。正因如此,我们为何不如同二叔所说,放弃!?”
闻听此言,皇甫鸿身子向后退了退,呢喃道:“我竟然都不及你这个弱冠子,枉读这么多年的圣贤书!”
“读再多的书,大哥和我的身上烙印的都是武人的标志。”皇甫郦小手一背,蛮有几分皇甫岑捭阖天下的气势。目光凝视远方,低声道:“大汉都要亡了,所谓名门望族又有何用?二叔这话是对的,他才是大公无私,或许他早就看出了士人们把持朝政,才是大汉祸乱的根源。所以,从一开始他就踏着士人们的尸骨再向前走,一直走,直到把他们全部都踩在脚下!”
“是……这样……么?”
“对!”说着说着,皇甫郦便觉得自己说的没错,小拳头握紧,回声道:“只有代替他们,由武人执掌朝政,才能接触这个弊端。”
“武人?”
皇甫鸿嘴巴张得大大的,凝视着面前的皇甫郦,这个小家伙的想法太过骇然了,怎可看他的模样都有几分皇甫岑的意思。
“父亲会答应吗?”皇甫鸿苦笑一声,耸了耸肩,回应道:“别说父亲,即便代表大汉武人的西凉军们,会答应吗?”
“会。”
皇甫郦坚定无疑的回身看着皇甫鸿。
“你就这么肯定?”
“虽然从父已老,但是他麾下的西凉武人世家林立,他们为了各自利益,断然不会接受这样的结局。你看阎忠阎先生,加上盖家、张家、傅家、梁家、阎家、麴家,他们子嗣众多,必然不会甘心。只要二叔抓住他们这个弱点,即便从父不应,我看也可架空从父。”
“混账!”
闻听,皇甫郦说及架空自己父亲皇甫嵩,皇甫鸿便是惊慌的一缩。
“呵呵。”皇甫郦转回身,缓解脸上的凝重,面带笑容的回应道:“大哥慌什么,白马都尉左右都是咱们二叔,又有祖母在世,不会把从父怎么样的。”
“嗯?”皇甫鸿沉吟一下,抬头凝望皇甫郦,细声问道:“说了这么多,你是有弃笔从戎,想要投靠他皇甫岑的意思喽?”
“怎么,不可以?”
“你……”皇甫岑一怔,甩了一下衣袖,叹道:“唉!”
“不容大哥你不相信,我看最近几日,西凉军发生大变,这些西凉宿将,频繁来府邸求见从父,又有阎忠先生屡次外出,行踪甚是诡秘,如果不错,我猜想,上一次,二叔来此,便是阎忠带的头。虽然我以前看不上二叔,但那是我没有想透,几日前,二叔同从父一番言语让我茅塞顿开。”
“你是说?”
“没错,不仅仅是从父在等着二叔,大哥你又何尝不是再等二叔的到来。”
凝视着皇甫鸿,皇甫郦丝毫没有胆怯,反而有丝异样的爽快感。
“谁在那没大没小的叫着老夫的名字。”二人对峙,却在此刻,庭院之外的偏门打开,从外走进两人,为首之人正是皇甫郦口中的阎忠,一脸佯怒,边引着身后的皇甫岑往里去,便朝着皇甫郦走来,指点道:“就知道是你小子没大没小。”
“呵呵。”皇甫郦尴尬的挠挠头,本想调侃回应几句,却瞧见阎忠身后站着的皇甫岑,随即怔在当场。
皇甫鸿虽然瞧着皇甫郦,却能辨别出阎忠的声音,本能的朝着阎忠施礼,但恰巧在他抬头的那一霎那,瞧见了皇甫岑那单薄的身影,随即想要开口的嘴便张在那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