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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刻，裴寂的眉毛控制不住地抖了几下。眼前这小孩太可怕了，句句话都冰冷如刀。看他脸上肌肉扭曲，怨恨之情溢于言表。如果言辞能化作杀人利箭，什么黄道士、什么张一发，多半早就死无全尸。他斟酌又斟酌，慎重地给出忠告：“或许你很……愤怒，很想改变，想打碎什么来发泄。但你必须得记住，力量从来都是有代价的。而有些代价，你付不起。”
小孩哼了一声，不再搭理裴寂，显然并不拿他的话当回事。裴寂等了一会，见小孩始终爱理不理的样子，只好惋惜地摇摇头，勒马走开。
栾华紧跟在后，望了望前面风色，招呼说：“裴先生，我们来得巧，陶记酒铺还开着呢。”
裴寂想了想，老实不客气地吩咐她：“先把我的葫芦灌满，顺便再寻个清静点的旅舍。今夜咱们就在这村里住他一宿。”
“啊？”栾华一脸吃惊，“这就要住？但明明趁着月色还能赶路的……那明天要如何才能赶到洛水渡口？”
“死几百个人，与赶到洛水渡口，你觉得哪个更重要？”
这反问让栾华措手不及。“死几百个人？”她一时没理会是什么意思，后来瞥见裴寂的目光时而在那小孩身上停留，渐渐神色凝重：“入魔？”
“有可能，”裴寂摇摇头，“我已经提醒过他，接下来只能看心性了。”
“既然如此，要不……”栾华欲言又止。
“要不现在就杀了他？”
锋锐的光芒在裴寂眼里一闪，让栾华不得不躲避他的视线。“我只是想节约点时间，”她讪讪地替自己分辩，“也能救这一村上下，有什么不好？”
“没入魔，他就只是个小孩，”裴寂注视着栾华，“栾女史，你很聪明，通常都能想到最简洁最有效的办法。然而世上有些事，绝不能当成买卖。我做猎魔人这一行很久了，大家都以为我们这种人只要有钱什么都肯干。但这绝对是误解。我从没杀过无辜的人，以后也不会。”
栾华不服气道：“难道一定要等他入了魔才动手？为你一点慈悲心肠，或许就有村民白白被杀。那些村民又何辜？”
栾华的反驳也不能说完全没道理，但裴寂就像石头一样固执。“我会盯着这小孩，”他示意争论无用，“现在，去买酒。”说着随手丢出酒葫芦。
“哼！”
酒葫芦挺大，灌满之后沉甸甸的。栾华懒得抱，出五文钱雇了个闲汉，扛着葫芦跟她一道回来。她办事麻利，顺路又找好了旅店，定下两间上房。老板赌咒发誓说床褥都是新的，绝对没有跳蚤，她进去看了一圈，亲手验过，姑且表示满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