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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和鹿儿来到南国的城市,福冈。火车站售卖各色当地特色食物制成的便当,鹿儿很惊喜地要试一试,我们两个人就坐在新干线上吃便当,已经是初秋的时节,车窗外却还是一片盛夏的模样。
抵达时已经风尘仆仆,我们在酒店沉睡一整天,直到傍晚才醒过来,旅途的困倦终于一扫而光。鹿儿在淋浴,我们打算出门逛逛。
走在河边鬼佬汇集的夜市大排档,我们穿轻便的夏装,夜凉如水,我们站在桥上眺望远处的河流,那个时刻我身上没有爱与恨的负累,是愉悦的,轻松的。游览船从桥下穿过,船上挤满了游客,我在桥上兴奋地朝一船的陌生人挥手,仿佛久别重逢的故人,船上的陌生人也热烈地回应我,鹿儿在一旁轻轻笑我的狷狂。
那个时候我在幻想爱情的模样,这个世间寻常的爱情,被人祝福的爱情,究竟是什么样子。但我不是憧憬爱情的少男少女,我的爱情早已开到荼蘼,绮惑瑰丽的花朵尸体散落在心里,一片寂静,可我仍对爱情一无所知,我从未平静地谈过一场恋爱,亦不知被另一个人爱护着的感觉是怎样。我的爱情是的轰烈,疼痛,如同海啸过境,天崩地裂。那为何又有那么多人享受爱情的甜蜜,如同香浓巧克力在嘴里缓慢融化。又或许,爱情的本来面目没有那么狰狞,只是我的命运一早注定坎坷。
我们在一家小摊前坐下来,各式肉类串烧洒满辣椒粉,还有香菇,青椒,小番茄等蔬菜串烧,滚烫的关东煮味道清淡,有萝卜,魔芋等,冰冻啤酒的白色泡沫升腾,我与鹿儿大力碰杯,酒过三巡有些微醉,我点了一碗热腾腾的拉面。周围有些嘈杂,我们一边吃一边聊天,鹿儿问我:“你是否还想着他?”
我答:“已经不是经常去想念了,人总要学着放下过去,重新往前走。”
“想起他的时候还会难过吗?”鹿儿问。
“有时候会,但是也有美好的记忆,比如那年同游武汉。”我答。
是的,的确有一些记忆刻入灵魂里,无论我在轮回里如何辗转,在某一世还是会突然想起那些画面,身体所感受过的温度,尝过的味道。也许我会想不起来那个人是谁,我当时是否在场,可是我会感受到当时的感动,会在某一时间某一地点,怀着某一身份,突然无所顾忌地落下泪来。
那一年我和明耀同游武汉大学。那时我的心里想着即使日后我们分离,我还是可以来这里,追寻哪怕只有一点点的纪念,这所大学不会消失,每年春天,这里的樱花还是会开得烂漫。
那日傍晚我们畅谈一路,轻松愉快。他带我在学校门口的小饭馆吃饭。我们点了梅菜扣肉,蒜苔炒肉,清拌黄瓜,米饭一上就是一大桶。吃完饭天色已经昏暗,那个傍晚一切仿佛回归盛夏,有闲适地安全感充斥在赤裸的手足边,我们在大学旁的湖边拍照,在我的相机镜头里明耀笑得那么完美,只有我的自卑水银泄地,不比你优美。夜晚乘坐出租车回酒店。在车上听到收音机在放一首歌。歌里在唱:“如果再舍不得,这样下去,我们每个人都是受害者。”我仔细聆听,我知道这就是我和明耀的命运,我知道我应该作出决定了。
回酒店的路上我们经过一条大河,河面漂浮很多鱼的尸体,气氛诡异,我有些害怕,明耀看出了我的恐惧,就在我快要放弃他的时候他对我不经意地说:“害怕什么,有我在呢。”
我曾不止一次希望我从来都没有遇到明耀,我甚至希望我当初没有选择去大连,没有依恋那片海,那该多好。
那日清晨,我和明耀在寒冷的冬日武汉早市,这是我对于武汉最后的记忆,也是最为深刻的记忆。无论我日后漂泊到哪里,无论我遭遇怎样的艰难寒冷,只要想起这个无声的画面,我就充满了勇气。
那日我们都起得很早,路人都穿着冬日御寒的大衣外套,周围是小摊贩和来往的人流,一切都像是回到了很旧很旧的时候,很旧的阳光在头顶闪烁,空气清冽,呵气成霜。他从人群中向我跑来,他是我爱了很久的爱人,他穿深蓝色呢子外套和卡其色布裤子,手里拿着两杯热咖啡,阳光照在他的身后,把他的头发也渲染上温暖的淡黄色,他的笑意也变得温暖。
那个画面让我的余生始终心怀感激和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