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却说转过天到了九九重阳,焦顺原是想在家陪着父母妾女,好生团聚团聚,不想贾琏亲自登门来请,还说是贾政的意思,让务必请焦顺去大观园里赴宴。
焦顺初时还以为自己听错了,贾政近来对他有多排斥,他心里难道还能没数儿?
可真等到了园子里,贾政竟真就主动来迎,久违的拉着他叙了些家常里短儿,然后才拐弯抹角的问起了昨天的事情。
先前焦顺高升工学祭酒,贾政是满心的嫉妒,对焦顺愈发的疏远。
可现如今听说他以一己之力,把礼部三位堂官给一锅端了,登时生出了狮儿难与争锋之感,心下虽仍是不喜,却觉得最好还是不要得罪他为上。
故此今儿才特地摆出了‘将相和’的架势,想要挽回一下双方的关系。
不过他虽想着要缓和关系,但心里头的成见又岂是轻易就能扭转的,所以展现出来的就是想要亲善,却又放不下身段的尴尬。
他别扭,焦顺就更别扭了。
毕竟一见贾政这张老脸,就忍不住想起那天在柴房里发生的事情。
都说人善被人骑,可万没想到他焦某人这样的积年祸害,也有被人骑脸输出的一天!
他其实倒并不反对女人掌握主动,但那是姿势上的主动,而不是强势的掌控。
“贤侄?”
焦顺忍不住暗暗咬牙,对面贾政立刻瞧出了他的心不在焉,当下强忍着才没拉下脸来,但态度明显又冷淡了几分。
“世叔莫怪。”
焦顺见状,忙敷衍道:“我昨儿夜半夜才从宫里回来,又处置了两桩家事,故此直到后半夜才睡下,难免有些精神不济。”
“原来如此。”
贾政微微点头,心下半点不信,嘴里却道:“那贤侄待会儿多吃几杯,好好松快松快。”
松快,多半是要松快的。
每回荣国府有大活动,不管是主动还是被动,焦某人都得松快松快——只是现如今拜倒在他身下的妇人越来越多,隐约就有些腾挪不开。
有些倒也罢了,彼此都是知根知底的。
偏有些还不好让彼此知道,这就有些难以协调了。
这时忽见贾宝玉的亲随小厮在外面探头探脑,贾政见了不由沉声喝问:“没规矩的东西,你藏头露尾的要做什么?!还不滚进来回话!”
那小厮见被抓了现行,只好近来如实禀报:“宝二爷和薛家两位公子,已经在藕香榭里恭候多时了,所以特地差小的过来打探,看焦大爷什么时候方便过去。”
“哼~”
贾政冷哼一声,摆手道:“你回去告诉他,我待会要考校他的文章,让他安心等着就是!”
那小厮苦着脸去了。
贾政犹豫了一下,突然问:“听说赖总管想托你的门路,给他那儿子谋个一官半职的,不知你怎么看这事儿?”
他提起这事儿,倒不是要替赖大出头,而是看焦顺心不在焉的,就有意想借此试探一下,看焦顺现如今对荣国府、对自己到底是怎么样的态度。
“这个么……”
焦顺因最近忙着搞臭梅翰林,一时倒没顾上这事儿,如今听贾政主动提起,立刻打蛇顺杆爬道:“原本该请世叔示下,小侄遵命去办——只是倒也赶巧了,这两日在宫里跟皇上讨论筹建工学的事儿,正好就有个难得的进身之阶。”
“哦?”
贾政听前面的耳顺,不觉捋须点头,又听说有个难得的进身之阶,下意识追问:“却不知是什么进身之阶?”
“世叔应该也听说了,筹建工学需用的款项,户部总是推三阻四的不肯拨付,皇上三令五申都不见效,就想着索性抛开户部自筹经费。”
“自筹经费?”
贾政闻言皱起眉头:“你是说捐输?”
“不错。”
焦顺道:“旁的衙门要在民间募捐,要么强令摊派、要么就是雷声大雨点小,但工学却不一样,本身和工商就脱不开干系,更何况皇商们如今都求着要把子弟送进来,如今只缺个人把窗户纸捅破即可。”
“你想让赖家挑头?”
贾政眉头皱的愈发紧了:“他家却怕未必敢出这风头。”
焦顺微微一拱手:“所以还要世叔点头才成。”
顿了顿,又道:“不过既做了这出头,日后赖总管一家只怕也要比照我家才好,若不然外面不知又生出什么谣言怪话来。”
“让赖家脱籍?”
贾政听了这话,原本紧皱着的眉头,突然就舒展了不少。
他其实对赖家把持家中也多有不满,尤其是前阵子暗地里调查主子的事儿,错非是老太太发了话,他也未必肯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现如今是赖家主动求官,为此脱籍也算是求仁得仁的恩典,老太太应该也挑不出毛病来。
越想,他就越觉得这事儿干的过。
只是……
“就算赖家肯出头,可工学里的开销必然不是小数目,你又准备让他捐输多少才是道理?”
“不多。”
焦顺闻言,缓缓伸出三根指头。
“三千两?”
贾政狐疑:“这么点银子够干什么的?”
焦顺摇头更正:“是三万两。”
“三万两?”
贾政吃了一惊,旋即连连摆手:“他家刚修了个园子,虽远比不得这省亲别院,却怕也已经把几辈子攒下的老本儿添进去了,你让他出三万两,只怕把宅子折价卖了都未必能凑出来。”
“哈哈!”
焦顺哈哈一笑,不以为然道:“世叔怕是小觑他家了,要不,您把这事儿都交托给小侄,且看他拿不拿的出来。”
贾政听了这话,脸上狐疑之色渐浓,荣国府修这省亲别院,尚且欠下一屁股亏空,怎么听这意思,赖家反倒还尚有余力?
他家这么些银子,到底是打哪儿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