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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着眼前这些军爷一个个脸色凝重,眼圈发红,其他老者也基本可以确定呼延狼他们不是敌人。几人当中一位年纪约五十岁上下的老者上前说:“我是敖汉堡的,是一位从四水沟逃出来的老友给我报的信。他说他们那里也被蠕蠕人祸害了,全部房舍毡包烧的片瓦不剩。因为提前得到消息,我才能率领全堡镇民出逃。路上与这几个堡子的人凑在一起,互相有个照应。”
听武川镇几个戍堡的老者叙说,呼延狼现在基本明白了,阿那瑰是昨晚后半夜开始对武川镇周边的戍卫堡垒动手的。主要目的应该是抓俘虏,补给养,扩充阵容,裹挟镇民一起围攻武川镇城。也就是说,吕二计划的集中兵力合围一部的部署,还未实施之前,就已经落空了。阿那瑰的兵马是化整为零,先扫荡武川镇外围的戍堡。一方面是让武川镇城得不到及时救援,另一方面是裹挟俘虏一起攻城。一箭双雕啊!
现在的呼延狼,早已不是整天为填饱肚子而处心积虑的狼崽子了。仅就这样的思考方式,也说明他成熟多了。一直以来,因为躲在高欢的羽翼下生活,难免不爱动脑子。今天第一次带兵出战,一切都要自己拿主意。稍有不慎,就会给少年营造成重大损失,他不得不将所有问题想清楚,所有疑点想通透。
欢哥曾告诉他,思考问题的最好方式叫“辩证法”,任何问题都可以套用辩证法加以思考。还有一种方法叫“换位思考”,特别适合战场指挥员。就是把自己当成对方,设身处地的站在对方的立场上想问题,做决策。如此就能想出应对的办法。
呼延狼把自己想成阿那瑰。那么,此时的阿那瑰,最想要的是什么?为了达到目的,他接下来会怎么做?
想来想去,还是想不通。按理说,阿那瑰现在应该不想让人知道他的阴谋。可听这些人说,袭击抄掠他们的就是蠕蠕人。眼下靠近三镇的只有阿那瑰的人,显见阿那瑰并不在乎暴露自己的目的性。难道他原本就没打算藏着掖着?或者说他来不及掩藏自己的本来面目?
等等……知道阿那瑰在边境一带屯驻兵马这事,好像只有我们这些人知道。三镇的军政长官是不是也知道这个消息,仔细想来,还真不一定。即便他们也得知有几千人屯驻在附近,大概也不能确定那是阿那瑰的人。首先,婆罗门派来迎接阿那瑰的两千人就不能算在阿那瑰名下。另外两支人马的驻地,并不完全算在大魏境内。那块区域是两国边境的缓冲区,没有明确的界限。厍狄盛饲养的军马经常过界放牧,蠕蠕人屁都不敢放一个。阿那瑰大概也是吃准了怀朔镇的杨钧和武川镇的贺拔度拔不会计较这事。再说,那一带已经被一个自封为敕连头兵豆伐可汗的家伙霸占了,虽不驻一兵一卒,可名义上还是没有归还给新任的蠕蠕王。如此一来,蠕蠕人犯事,就不能算在他阿那瑰头上。阿那瑰是蠕蠕人,婆罗门同样是蠕蠕人,其他蠕蠕人也是蠕蠕人。不能是个蠕蠕人,就要说成是阿那瑰的人,对不对?
阿那瑰虽是朝廷敕封的蠕蠕王,可他这个蠕蠕王一直没有实际“到任”。这一点,北部三镇的人都能证明。妇孺皆知,阿那瑰身边只有五十来个侍卫可以指挥调动,其他任何蠕蠕人侵扰劫掠北部三镇,都与他阿那瑰没有关系,对不对?
换句话说,此时此刻,只要是蠕蠕人干下的坏事,只能归罪于婆罗门和敕连头兵豆伐这两位僭越自封的“伪可汗”。婆罗门派来迎接他阿那瑰回归草原的两千人,当然受婆罗门节制。另外的两支人马,名义上是敕连头兵豆伐的属民。有人说阿那瑰反叛朝廷,谁会相信?无稽之谈!
想到这里,呼延狼进一步问道:“你们这些人分别来自几个戍堡?是不是相距不远?”
敖汉堡的那位堡主回答道:“我们来自六个戍堡,彼此相距二十里左右。四个堡子在武川镇西头、翻过这座山就进入怀朔镇辖地了。另外两个在西北方向,靠近怀朔镇军马场。”
呼延狼问:“为什么不往军马场跑?”
那人答道:“我们也想,可蠕蠕人在中间挡着,过不去,只好往南,去黑石沟。没想到,黑石沟也被祸祸了。”
呼延狼继续追问:“蠕蠕人是不是以俘虏你们为主,对于反抗者才大开杀戒?”
另一位老者抢着回答:“是了是了。他们闯入堡子后,不管青红皂白,直接放火。把老弱妇孺和牲畜关在一起,十四岁到五十岁的男丁关在一起。只要老老实实听话就不杀。”
刚才哭天抢地的那位老者补充说:“我们堡子的后生们,就是因为反抗,才遭了蠕蠕人的毒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