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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忽然就觉得心脏隐隐作痛,齐鉴那边一听到张汤的声音就有些激动。
“是张汤大人,”
“啪,”
陈阿娇直接将漆案上的一卷竹简扔过去打中了他,眼神冷厉地看着。
“是他,你又想出去找吗,隔壁那么大的阵势,你可别给我惹祸上身。”
她声音太凉太冷,又含着无尽的嘲讽,让人忍不住心里发寒,齐鉴的头发被那竹简扫中,乱了发鬓,站在下面战战兢兢的。
旁边的赵婉画和阮月都被陈阿娇突如其来的翻脸惊呆了,站在一旁说不出话来。
陈阿娇手撑着自己的额头,挥了挥手,“算了,你们下去吧,外面儿不安生,最近都不要出去惹事。”
齐鉴委屈极了,捂着自己的头出去了。
陈阿娇见状不由觉得好笑,张汤那死人脸被自己砸了那么多次还面无表情的,这齐鉴是不如他能忍。
话说回来,方才那声音的确是张汤没错。
东方朔带着皇帝的心上人跑路了,刘彻这是恼羞成怒带着人追上来了?只可惜,东方朔老奸巨猾,如今已经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
长安城已经宵禁,夜里格外地安静,寻常百姓家连灯火都见不到多少,而隔壁去有灯笼火把,一片昼色。
东方朔故宅,已经是人去院空,刘彻背手站在庭前,张汤带人进去搜了一阵,出门禀告刘彻:“东西收拾得干干净净,怕是已经去了许久了。”
刘彻长久地站在了那里,台阶前是霜白的月色,他抬起手,绣了精美花纹的宽袖也跟着起来,在阶上投下一片深重的影,他竟然笑了一声:“求贤不得,东方朔啊,东方朔……”
张汤没说话,只是后面忽然又有人上来,“廷尉大人,这里发现了一封竹简。”
还不待张汤说话,刘彻便直接截道:“给朕吧。”
那小吏将东西小心翼翼地呈上去,刘彻一接过来,展开了那竹简,“推……恩……令?”
张汤皱了眉头,他素来不喜东方朔,只因此人恃才放旷,颇不把陛下放在眼底,更兼此人装神弄鬼,他不信世上有鬼神,一切都依律法,东方朔此人却总爱故弄玄虚把戏,刘彻还偏吃东方朔这一套。东方朔自己走了倒是好事,不过现下东方朔的麻烦已经去了,却还有一个麻烦在东方朔的隔壁。
只希望陈阿娇乖乖待在那里吧。
他发现自己需要担心的事情真是越来越多了……
刘陵的事情还没有结果呢。
推恩令。
刘彻的眼瞳急剧地收缩,然后将竹简全部展开,竟然就在这台阶上借着昏暗的灯光看了起来。
张汤心下一沉,问道:“陛下,这是——”
刘彻看完后面的几句,却猛地将那竹简一合,喝道:“去给我找,看看房间里是不是还有遗留的竹简!”
然后他顺手将手上的竹简塞给了张汤,张汤接过一看,虽则脸上的表情不变,可是心中却掀起了惊涛骇浪。他再抬头的时候,刘彻竟然已经走入了堂内,张汤匆匆扫完,也知道这是竹简不够。
他跟进去,可是府吏们搜遍了所有的地方,也没有找到更多的竹简。
刘彻狠狠地一砸漆案,表情之中带了几分烦躁,他大袖一甩,“刚才在哪里发现竹简的?”
“回禀陛下,是在这漆案的下面,不怎么起眼,如果不是小吏仔细……”
张汤看了一眼那漆案角,却见漆案四角深陷于下,于是推测道:“此处应当是有许多竹简的,不过看样子东方朔走的时候已经将竹简搬走,依据发现这竹简的情状,大约是不慎遗落了。”
他上前,重又将那竹简奉上,刘彻接过来,反复看了几遍,最终还是长长叹了一口气。
张汤不冷不热、不喜不怒,道:“陛下求贤若渴,是东方朔不识抬举,天下贤士无数,还怕找不到一个强于东方朔之人么?”
刘彻站起来,环视这空荡荡的屋子,却摇头不语,似是颇不赞同张汤的话。
他说:“朕已经错失了太多东西。”
慢慢地从案后走出来,他以竹简击打着自己的掌心,慢慢地到了屋外,又到了阶前,张汤挥手让府吏们撤回,又跟到刘彻的身边,却看到刘彻竟然是一脸落寞的表情。
错失了太多东西。
谁知道那些都是什么呢?
刘彻扫了这院落一眼:“这是窦太后赐给他的院落吧?”
“是。”突然问起这些事情,让张汤有些拿不准主意了。
他穿着朝服,姿态卓然,站在这阶上也是严谨极了。
“今日早朝的时候,你与汲黯又争论战和之事,你觉汲黯此人如何?”刘彻想起今天早朝时候的事情,开始踌躇,对匈奴是战是和一事迟迟不定下来,他这心里就一天难以安定。
张汤双手交握在身前,闻言却是轻轻地挑了一下唇,表情颇为轻慢:“愚直!”
他竟然不屑对此人置以更多的评价了。
“汲黯多病,也算是忠臣,今日朝上,你与他争论,却是有些过度了。”刘彻的目光有些晦暗不明,他走下一级台阶,东方朔这样的贤才已经是再难看到了,可是他手下还会有更多更多的贤名之臣……他还是会成为霸主的,他从来不怀疑。
转身看张汤,却见到又是那低眉敛目的样子,于是叹道:“朕素知你与汲黯不和,但是没必要在人前表现得如此明显。”
“此事无关臣与汲黯和与不和,就是换了李陵、换了灌夫,哪怕是换了陛下您——臣也一样,辩论到底。”
张汤,又名张固,出了名的就是固执,更何况刘彻此言无非是怀疑张汤是因与汲黯有私怨,所以处处与汲黯作对,殊不知,汲黯又何尝不是处处和他作对呢?
这朝堂官场上的事情,张汤是不肯退让半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