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常台笙才刚问完,陈俨还来得及回答,她已是恍然低语道:“你看过我的稿子。”就在他头一次说要请她吃饭,执意在她书房等她,且还给她整理了高柜的那天。那天她自己一直伏案在写评稿,末了要走时,她想起来要将评稿收起来,却发现他已经在帮着整理。
就在那时看到了那评稿及随手的一个落款吗?
“我倒是很惊奇,你竟还可以在两种截然不同的字体随意切换,贸一看当真瞧不出来。”他神情看起来很愉悦,又问:“对了,山长为何会帮着你‘散播’这些评稿?”
常台笙又蹙眉:“你如何知道?”
“我会问。”
常台笙认真思索了一番,抬眸望着他,又问:“山长的确有帮忙‘散播’这些评稿,但他今日点头承认的是——你才是顾仲。你与山长交情很深吗?”
“自然。”
“据我所知你未在杭州待过多久,而山长十几年前便在西湖书院了,当时你那么小,又是哪里来的交情?”困惑的语气。
“就是小时候的交情啊。”陈俨的语气似乎理所应当,但细看他的眼睛,常台笙却看出了一些其他的情绪。
常台笙知道这个话题不能再继续了,遂将评稿册收进了袖袋,侧过了身,末了问一句:“还有,你今日为何会在这里?”
陈俨仍没打算告诉她自己就在这儿讲课的事实,于是随口诌道:“无所事事过来看书。”
“只是过来看看书,那身后这屋子也归你用么?”
陈俨对答如流:“与山长交情好啊,没办法的事。”他说完就又偏过头去一阵猛咳。
常台笙闻声不由又蹙蹙眉:“你不吃药的么?”
陈俨微微耸肩:“懒得熬。”
常台笙,直接走吧,别理他了。可另一个声音又在脑海里响起来——他帮你解了围,你不要总这么冷血。
最终,常台笙公事公办地开口道:“下午回芥堂领这个月的工钱。”
噢……那五两银子。
可是他竟然只值五两银子?太缺德了,这是在说他不值钱吗?
常台笙说完就走了,她低着头,步履匆匆,一如往常。陈俨站在原地,看着她渐渐走远的背影,竟想伸过手去,剖开她看看,看清楚她每个小心思小忧愁。他对她,知道得太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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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集会堂的风波很快就传遍了整个西湖书院,就连小学的孩子们也略闻一二。
“噢,说是那个顾仲写评很毒的,我爹说他的见解很独到的。”
“不是说是那个姓常的书商假扮的吗?”
“不是不是,那姓常的书商刊刻了顾仲的评稿,但顾仲是我们陈讲书的化名。”
“陈讲书啊,那倒很像他会做的事的。”
“说起来那个书商姓常的话……”说话的小孩儿忽然瞥了一眼坐在桌子前埋头看书的常遇:“那个姓常的丫头就是她的侄女,你知道么?”
“这样吗?这个姓在我们这里可不常见,难怪呢,一家人啊。”
提起这茬的小孩儿忽然凑到同伴跟前,小声嘀咕道:“听我爹说啊,她爹死了,娘也不要她,改嫁了,她就跟着她那个姑姑过日子。而且啊,她姑姑年纪好大了啊,也嫁不出去,现在已经是个老姑娘了。总之她家绝户了,连个男丁也没有的。我看你平日里还老和她说话什么的,我劝你少和她接触,我爹说了,这样人家的孩子心里面都怪怪的。”
这话听得另一个小孩忍不住偏头看了看还在专心看书的常遇。
“哎,你用不着同情她啦,像这样的人家落到这样的下场,都是报应,活该!我爹说上辈子做了大恶之事的人这辈子才会遭这样的罪的,所以让我要做好事。”
“唔……可是我觉得她人很好啊,而且,那么聪明。”
“哼,聪明有什么了不起,就看不惯她那聪明样。我娘说女孩子就该在家待着绣绣花,读什么书?有病!”
私底下的一番议论,常遇虽听不清他们说什么,但还是抬起头朝那边看了看。她神色略迷茫地又低下头,一个人啃书。
她当然知道周围有些风言风语,先前那两位在家教她的先生,也暗暗嘀咕一些事情,他们以为她不知道,可这世上哪里有听不到的议论呢?只要开口说了,就一定会被听到的。
觉得自己说得小声就不会被知道,他们还真是……天真啊。
只要不往心里去就好了,让他们说吧,常遇抿了抿小嘴,又翻过去一页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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