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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九思今日是第一次回京后见到他本人,且是在皇帝所设的晚宴上。席间陈俨几乎不说话,仍旧蒙着眼,只闷头吃东西,好似饿了几天几夜一般,皇帝也由得他去,甚至让内侍给他案上多添了一些吃食,其中纵容谁都看在眼里。
自古以来,君主对有价值的人才予以宽纵。那么陈俨手中,自然有值得被器重的筹码。裴九思一介武人,心思虽粗了些,但这点还是能想得明白。
或许陈俨手中的筹码,正是从段书意那里换来的。端王已败,可朝中密线遍布,要清理干净,耗时又费力。段书意狡黠爱玩,能给到陈俨的部分,恐怕也十分模糊。
陈俨最终还是没有明明白白地回答裴九思的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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端王临刑那天,京城晴空万里,地表干燥得几要冒烟,蝉鸣连片,叫嚷不息,热闹得好似比赛。
西街茶肆点心铺子凉棚下都坐满了人,没位置坐的便站在路边,伸长了脖子等囚车经过。牢狱之苦非人人能忍,端王那样一个人竟能瘦成这般枯槁模样,头发散乱形同乞丐,身披粗布囚衣,目光无神地望着前面,不知在想些什么。
陈俨这时换了身白裳坐在天棚下悠闲喝茶,身边便是熙攘人海。他想,如果这时候有一盆冰镇葡萄便好了,酸酸凉凉应是十分解暑,可惜哪里有葡萄呢?他果然是在做白日梦啊。
他将最后一只点心塞进了嘴里,伙计瞥见他蒙着眼,遂走过来提醒道:“公子您碟子空了,要再上一盘否?”
“哦。”他应了一声,“不用啦。”
伙计识趣离开,陈俨则接着吃茶。
街上的人潮跟着囚车往刑场走,陈俨却仍旧坐定。说实话他对行刑并没有兴趣,他不过是在等人。
这夏日如此好,是他最喜欢的时节,可他却并不开心。因为一些麻烦事,他需要在京中留更长的时间,这已经超出了他的打算。
开始学着做计划似乎不是他的行事风格,如今这样大概是受常台笙影响太深了罢。
他想着想着竟有些走神,就在这时,忽有一叠册子在他面前放了下来,紧接着,便有一人坐到了他的对面。
陈俨端起杯子浅抿了一口茶,等对方开口。
“别来无恙。”段书意,哦不对,裴渠的声音。
对于精通乔装之术的人而言,换个身份活实在是太简单不过的事。
陈俨没回,又喝了一口茶。
裴渠侧头看向旁边人潮涌动的街道,不自觉道:“这样的结局太令人满意了,我原先以为不会有这么多人来观刑。”
“多数人只是闲得无聊,他们并不关心事情本身。”陈俨极自然地说着,似乎根本没有意识到自己刚刚泼了一盆冷水。可他想了想,却说:“如果你觉得失望,不妨再哭一场,你那日哭得似乎很是痛快啊。”
陈俨指的是他晕后被关押那次。当时大约是受了药物影响,陈俨与他说裴家往事时,他竟失声痛哭。
那大概是裴渠身为“段书意”这一段短暂人生中,最屈辱的一刻了罢。
裴渠却并没有在意他这嘲笑,径自从袖袋中摸出一张方子递过去,随即换了话题,道:“你要的方子。”
已死的商墨留下的方子,用来治他的眼睛。
陈俨接过来也未道谢,只收进袖袋,不咸不淡地说了声:“还有事么?”
“你看起来似乎不大高兴。”裴渠说完又朝街上看了一眼,行人渐渐少了,大约是都已聚集到了刑场,就等时间一到,刑场点火焚杀叛贼。
他微微眯了眼,又重新看向蒙着眼的陈俨。
陈俨此时面色淡淡,实在没什么情绪可言。他回:“拜你所赐我需要在京城待更长的时间,你认为我有理由高兴?”
“不要紧,又不会闲着。”裴渠说着低眉瞥了一眼桌上的一叠册子:“我烧了芥堂所有的藏书,但留下了书目。”他说着抬起头,看着他缓缓道:“我想你治好眼睛后,应当有兴趣将芥堂藏书默写一遍,你不是全看过么?既然有过目不忘的天赋,自然也该用到实处。”他微微笑:“你说是不是?”
陈俨无声地回了他一个笑。
此时不远处忽传来敲鼓声,裴渠掩唇懒懒打了个哈欠,淡笑着说:“哦对了,其实你不问我要这个方子也是无妨的。杭州城有个大夫叫商煜,是商墨的关门弟子,得了商墨真传,医术并不输他师傅。你找他看眼睛,或许会好得更快。关于这位商大夫,据我所知,他近来似乎准备了五口棺材,一口留给了程员外的儿子,一口留给了商墨,一口要留给程夫人,另外两口,会留给谁就不得而知了。不过我猜,杀弟弑师害母这样的事都能做得出来的人,大概会有一口棺材留给自己作后路,另外一口大概是——找个陪葬?是要弟弟做陪葬,还是要求而不得的爱人做陪葬呢?”`P`*WXC`P``P`*WXC`P`
作者有话要说:常叉叉:兴奋!据说明天就大结局惹!!我就要粗来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