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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岱沉声道:“好,听您的安排。”
瞿末予满意地点点头:“吃饭了吗?”
“还没。”
“吃完饭再走吧,你的口味也跟恒叔说一下。”
“好,谢谢瞿总。”
瞿末予站起身,一丝淡淡的、飘忽的气味闯入沈岱的鼻息,沉稳、干燥、微涩,厚重的木质香给人以坚毅的力量感,这是属于瞿末予的黑檀木的信息素,同他本人的气场十分吻合。
这气味勾起了沈岱深远的回忆。
三年前,他被跟他竞争人才计划名额的师兄下了药,诱导发情,随身携带的抑制剂完全失效,在实验室里痛苦挣扎,被折磨得理智几乎消耗殆尽,恨不得抓住他能抓住的任何一个Alpha,纾解体内的原始冲动。他的信息素是昙花,于是他的身体也具备一些昙花的特性,比如正常的Omega平均一年发情四次,一次平均七天,而他只有一、两次,一次只有三、四天,平时他的信息素味道很淡,在后颈腺体贴上信息素贴纸,能淡到常被误认为是Beta,可一旦发情,信息素浓度比普通Omega高好几倍。他发情时使用的抑制剂剂量都要比一般人大,被下药之后来得太猛烈,什么都控制不住了。
他当时觉得自己完了,在公共场所,而且是自己工作的实验室里发情,他的身体、他的前途、他的名誉、他的尊严、他的一切都将被摧毁。昙花馥郁的香味熏染了半个研究所,好几个Alpha都濒临失控,如果不是多名Beta同僚的阻拦,他们马上就会冲进来。那时候,正巧瞿末予在巡视集团旗下的研究所,年仅21岁的继承人,刚刚从国外的顶级学府学成归来,正式进入公司磨砺,只有从小就接受过严酷的信息素控制训练的S级Alpha,才有能力抵抗住Omega发情的诱惑。
当瞿末予来到他身边,他又恐惧又渴望,他怕得浑身发抖却死死抱住这个人不放,他拼命想要从对方身上获取一些能够缓解痛苦的东西,但对方十分克制地固定住了他的身体,在他耳边轻声安抚,他已经混乱到什么都听不懂,只觉那声音如山涧清泉潺潺流过,稍微缓解了他的焦躁。然后他就闻到了黑檀木的信息素,强大的、镇静的、包容的、持重的,瞬间冲刷他的大脑,荡涤他的灵魂,在一片茫茫然的混沌中像一座灯塔,用高远的光为他指引方向,他将信息素痛快地释放,去追寻他的光,他能感受到昙花与黑檀木在空气中纠缠、胶着,刚柔并进,此消彼长,他确信那灯塔也在风雨中晃动,也有过短暂地迟疑和动摇,但最后还是稳住了根基,用信息素压制住了他的。而后,他感到后颈一阵刺痛,瞿末予给了他一个临时标记,安抚住了他的燥乱,等来了专门处理突发事故的安全部门,给他打上镇定剂。
没有经历过至深的绝望,就体会不到对救赎自己的人那种强烈的依恋,瞿末予只给了他一个临时标记,这标记却一直一直镌刻在心里。只是他知道俩人自那之后不会再有交集,他也早过了做梦的年纪,只将它当做一次奇遇,把心动掩埋,远远看上一眼,有一眼的欢喜。
可惜命运把他们强行扯拽到一起,给了一个在他眼里是暧昧,在对方眼里是交易的关系,他真的不想靠近,不敢靠近,他可以在远处做一个仰望的人,却无法在这么近的地方心如止水,他怕自己管不了这份完全不该有的幻想和期待,他怕自己管不住自己的心。
瞿末予对站在一旁的合法妻子内心的翻涌毫无察觉,他说道:“晚上会有人带你去量身,定做几套正式的衣服,过几天是我父亲的寿宴,我需要带你回家。”而后头也不回地上楼了。
“……”
沈岱回到研究所,从自己的宿舍里收拾了几件衣服和日用品,他也不需要带太多东西,那间客房里好像什么都有,环顾自己的小宿舍,还没人家的厕所大,可这里让他感到安全,那个地方,那个瞿末予的家,让他心慌。
下了班,瞿家的司机来接他,恒叔也在车上,陪他去一间定制西装的私人会所。
在恒叔和裁缝交流方案时,沈岱在面料和股纱的选择上也提出了一点自己的要求,他身材偏瘦,粗纺羊毛的材质能为他增加一点稳重感。
恒叔有些意外地看了沈岱一眼,大约是觉得沈岱一身朴素的通勤休闲服,不像是会懂定制西装的人。
沈岱看懂了那眼神,但十分平静,他极少会因为自己不在意的人而有情绪波动,他也能理解恒叔的诧异。他从小生长在一个富有艺术气息和浪漫情怀的家庭氛围里,虽然没有大富大贵,但吃穿用度都是有品质的,只不过这几年太穷,自然就随意了。而且,长大之后他开始从内心抗拒文艺和精致,大学义无反顾地选择工科,不是他真的不喜欢少时的生活,而是他看到自己的父亲,在那样的家庭里被宠成了一个天真烂漫、自私愚蠢的白眼狼。
他相信姥姥、姥爷的育儿理念本意是包容和美好的,鼓励孩子追求自我,为美、爱情和浪漫颂歌,但这种教育里缺少责任和务实,结果他的父亲变成了一个只有自我、异想天开、为爱情不顾一切的蠢货。年轻时自以为和富家少爷爱得轰轰烈烈,发现对方是个人渣,被抛弃后还要强行生下他来挽留,后来又自以为在一个骗子身上找到了真爱,背叛自己的家庭,将所有资产偷走去为对方作抵押。比起一生就见过两面的尤兴海,他对他父亲的厌恶和鄙视更甚百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