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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巍对姜安宁心生怀疑。
姜族长听着两人的对话,却生出了几分兴奋之意。
“村正也知道这事儿?种桑,饲蚕?”
他本来是觉得姜安宁胡闹的,没想到江巍竟然也知道。
在姜族长的眼里,姜安宁是跟他们一样的人,都是泥腿子,能有什么见识?
不过是走了狗屎运,侥幸靠那什么绣活赚了钱,才有如今的舒坦日子。
可江巍不同。
便是他跟县令的那层裙带关系,就足以令人信服。
听他说,准不能有错!
江巍抿了下嘴:“植桑饲蚕,古而有之,缫丝织绸,更是为不少家族,带来了巨大的财富……如今更有天下桑蚕之利,莫胜于湖的说法。”
“倒也确实有不少村落,土地不适宜种稻、粟一类的作物,于是因地制宜,将种植的重心挪到种桑树上,以养蚕缫丝为生。”
“其中湖丝以细而匀、富拉力、丝身柔润洁白的上乘品质,为贵族阶级所偏爱,连太祖爷都对此赞不绝口,钦点为宫廷御供,也由此,在湖州地界,衍生了几个湖丝世家出来。”
说起“世家”二字,江巍语气略有不屑。
似是很瞧不上的样子。
姜安宁却更好奇,江巍到底是什么人?
知识涉猎如此广阔。
原本,她还担心忽悠不了村里人种桑树,养蚕……毕竟这种技艺之事,无人引领传承教学,只凭着一腔热情就想成事,简直难如登天。
可以说是,与痴人说梦无异了。
姜安宁在不动声色的打量着江巍,猜测人的身份。
江巍也在紧盯着姜安宁,想看人会否有所反应,露出马脚。
“世家?就,就靠种桑树,养蚕这玩意儿?还、还得了太祖爷的赏识儿,钦点为御供?”
姜族长震惊的快要说不出话来。
本朝自太祖皇帝至今,已传了十五位帝王……
从太祖爷时期开始,就得到了赏识,成为御供世家,那、那得是风光富裕了多少年啊!
姜族长想想就觉得激动。
若是他也能成为那样的大家族话事人,便是到了九泉之下,都能笑着醒过来!
他带着几分不确信的看向江巍,连语气都恭敬了许多:“村正啊,你说的都是真的吗?这真是能赚到钱的路子?”
“赚钱?”
江巍嗤了一声,笑着摇头:“何止是赚钱,族长可曾听说过一句话?”
“什么?”
“术业有专攻!”
江巍笑了笑:“凡是能进入织造府领差事的,至少有一半都是来自这些丝织世家。”
“差事儿?这是……为官的意思?”
姜族长想到那一可能,激动的面色潮红,连呼吸都有些不畅快了。
“那倒也不是。”
江巍笑笑,给人泼了一盆冷水:“织造府倒也不算官衙。”
“最开始是由织造太监来督管的,后来换成了侍郎,如今嘛,归内务府统管,严格来说,是为朝廷供应织品的皇商。”
姜族长心头的火热,瞬间凉了半截儿。
“但是嘛,这织造府里分设着不同的机房,技术分工十分细致,摇纺匠、牵经匠、打线匠等,各类工匠有许多人。”
“这工匠多了,总得有个管理的人吧?”
“于是就有分设了所官,所官之下又有高手、管工等,监管技术,督率工匠,从事织造的无品阶之人。”
江巍说及品阶之时,语气里总是难免轻蔑。
他笑了笑:“可这芝麻大小,到底也是个有点权利的。”
“端看族长你怎么想了。”
姜族长老脸一红。
他自然是想子孙后代,也能吃上官粮的。
可他总觉得江巍的语气,有些不对味儿。
“我能想什么,要不是听了你们说,我都不知道,外头还有这样的世界。”
姜族长含糊着打了个哈哈,没有袒露出内心那些小九九来。
江巍嗤笑了声,没有戳穿人的那点小心思。
“这么说,安宁说种桑树能赚钱,不是在诓骗我们了?”
有人按耐不住心思,语气急切的问道。
“可咱们也没有会养蚕的啊,就算种了桑树也没有用吧?”
“不会可以学啊!既然安宁跟村正都说可以,还怕他们没有法子,找来会养蚕的人,教咱们吗?”
“是啊,不是有那些什么世家啊,大族的吗?随便去请个人来,都能教会的吧?”
“可人家为什么要教咱们呀?要是这养蚕真的如此赚钱,那人家凭什么把安身立命的传家本事教给咱们。”
“我相信村正跟安宁丫头,肯定会有路子!”
大多数村里人,都生怕会错过这样好的赚钱路子,纷纷拿话抬高起江巍与姜安宁来。
更有人浑水摸鱼道:“村正跟安宁才是真正郎才女貌的一双壁人,往后有他们二人带领着咱们发家致富过好日子,还愁不能顿顿吃上肉吗?”
不过这句明显拍马屁的话,算是正正好的,拍到马蹄子上了。
四周人怒瞪其人,满脸鄙夷。
江巍脸色也不大好。
谁要和那女人的生的贱种郎才女貌……
他最多也就是勉为其难的,允许姜安宁为妾室,侍奉在侧,随心把玩。
待到他将人身上的线索价值榨干,若腻烦了,也大可以送人或者圈禁。
郎才确实是郎才,女貌?
江巍看了一眼姜安宁,倒也实在是无法违心说出此女貌若无盐这话来。
姜安宁只觉晦气。
若非此时还要维持无辜的假象,她白眼都要翻上天了。
“想要学习养蚕缫丝技艺,倒也不难。”
江巍语气随和的给众人喂下一颗定心丸。
他看了一眼姜安宁:“要说缫丝之事,最为出名的湖丝世家,当属湖州桑家。”
“二十年前,桑家大小姐,曾携传家之技,嫁与岭南姜家的二公子,结下两姓姻缘之好,同时也把湖丝技艺,带到了岭南。”
“不过很可惜的是,岭南虽也同样种桑养蚕,包括这姜家,曾以薯莨纱出名,附近村落,也是有不少养蚕人居住,专门为其提供白胚纱。”
“可许是橘生淮北则为枳,橘生淮南则为橘的缘故,桑家大小姐并没能成功的,将适宜制成湖丝的养蚕之法,在姜家发扬起来。”
“湖丝除了细而匀、富拉力等特点以外,最为人称道的,是其可以比一般土丝多挂两枚铜钿而不断。”
“桑家大小姐按着家传的技艺,在岭南种桑,饲蚕,烘出来的丝,虽也细匀,拉力也要比当地的丝好上几分,却无法承受多挂一枚铜钿。”
“以至于好些人买了以后,扬言这是造假湖丝,哪怕当时的姜家,并没有以堪比湖丝来宣传过,却还是不免受了波及,被安上盗版之名,毁了好几桩生意。”
姜安宁觉得奇怪。
江巍怎么说起桑家大小姐的时候,眼神总是往她的身上瞟?
村里人抓耳挠腮的听人讲了这一通故事,实在是忍不住了。
“可这和我们有什么关系?总不能是这桑家大小姐被那什么岭南姜家给赶出家门,亦或者是休弃了,咱们能请人来学习养蚕之法吧?”
江巍笑了笑:“聪明!”
“桑家大小姐,确实是被岭南姜家给休弃了。”
他故意卖着关子:“不过,也仍旧还是姜家妇。”
有人大胆地猜测起来:“莫不是那桑家大小姐,隐姓埋名,改嫁给咱们村的谁了?”
旁边人顿时哄笑出声:“你可真是会想,那都二十年前的事情了,且不说岭南离咱们这儿相差数百里,那桑家大小姐是怎么过来的,光是年纪就很难对上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