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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定决心治病疗伤的第二日,两人一同去拜访了徐一弦和诗华年。
燕殊曾为徐一弦沉冤昭雪,有恩于他,所以受到了热情的款待。
厢房里,地上铺着雪白毛毡,案桌旁青铜香炉烟袅袅,诗华年给端坐在矮桌前的李长天和燕殊煮了清茶,倒在青玉小杯里,端放在两人面前。
“燕大人想好了么?”诗华年神情严肃地问,“这治伤的后果,可都清楚么?”
“嗯。”燕殊点点头。
倒是李长天显得慌乱不安,恨不得将每个细节都弄清楚,所以连连发问:“坊主,请问啊,那个,他这伤,头疼、犯困什么的,是一定都能治好的,对吧?”
诗华年仪态端庄,端起青玉茶杯,轻抿一口,说:“嗯,一定能治好,毒根被拔除后,燕大人将与康健之人无异,只是可能会忘记过去的事情。”
“当然,也有可能不会忘。”
“命数缘劫,皆由天定。”
“既然如此……”李长天看向燕殊,揣揣不安,“那就治吧?”
燕殊点了点头。
“好,我这就唤人准备,燕大人需留在我府邸三日。”诗华年说,“李大人可以先回府邸静候。”
“啊?我不能陪着吗?”李长天问。
诗华年摇摇头:“最好不要,病根拔除会经历痛苦,我担心李大人在,会扰乱燕大人的心神,如此不利于病根拔除。”
“回去等我罢。”燕殊对李长天说,“三日而已。”
“一日三秋啊!”李长天道。
燕殊轻轻笑了笑。
李长天深知此事应当理智,不可感情用事,所以听从诗华年的话,乖乖回宅邸。
分别之时,两人都不愿弄得太过隆重,不然让人心里怪不安的,所以只是挥手道别。
李长天走了几步,又回了身,双手捧住燕殊的脸,吻了吻他的额头。
李长天笑道:“燕大人,我还是希望你能别忘了我。”
“好。”燕殊笃定地点点头。
两人再次告别,李长天这一转头,狠下心没有回身。
他独自回到燕殊的宅邸,望着寂静悄然的小院子,只觉得空荡荡的。
虽说只有三日,但这么干等三日,未免也太难等了。
李长天去街巷上买了几坛醇酒,希望这三天能醉过去,如此就可以不必无所事事地苦闷等待。
说不定大醉一场,一觉醒来,燕殊的病就好了。
也没忘记他。
俩人喜结良缘,拜一拜天地,喝杯合卺酒,洞房花烛夜。
然后一世并肩同行,相伴相随。
李长天走到小巷子里的酒坊前,忽然听见两名老婆婆在聊天。
“诶,你昨日去拜菩萨了吗?”
“去了,去了,菩萨保佑啊。”
李长天身形一顿,拿出戴在脖子上、藏在衣襟里的并蒂莲玉佩,举在眼前,若有所思地看着。
白玉无瑕的玉佩上刻着‘平安’二字和一小段经文,在战火纷乱、尸山血海的日子里,陪着李长天度过了一个又一个难捱的时刻。
李长天忽然转身,离开了酒坊。
这三日,他不打算醉过去了。
李长天决定去菩提寺给燕殊求平安。
无关信与不信,李长天只是想做些什么。
忙碌的人,都没空焦虑和不安。
李长天回府邸牵了一匹马,寻人问了路后,御马匆匆离开了京城,一路寻去。
他终归还是不熟悉路,找了一天才赶到菩提寺所在的那座山的山脚。
山脚立有一座高约三米的大香炉,不少香客都在此处焚香祭拜——毕竟九百九十九层极陡峭的石阶不是所有人都能爬上去的。
李长天赶到时,夜已深,虫鸣鸟啼,广寒清虚。
白日热闹非凡、香火极旺的山脚,此刻寥寥无人。
有香客见李长天意欲爬山,劝道:“小兄弟,去驿站歇息一晚,明早再来吧,你瞧瞧那台阶陡得啊,这山顶没有三四个时辰,可爬不上去啊。”
李长天朝他笑了笑。
“没事!我现在爬,天亮正好能到!”
说完,李长天就不管不顾地上山去了。
香客善意的提醒并非无稽之谈
李长天虽然身手矫健,那夜深风大,不但看不清路,而且石阶既窄又陡,好几处都不得不手脚并用才能攀爬上去。
李长天还惦记着每走上三百三十三层石阶就要叩拜一次,所以在心里默默地数着,数得额外认真,生怕自己数错了。
不过爬了三百三十三层石阶后,李长天发现自己多虑了,因为那处用青石板修了一座小天坛,坐北朝南。
黄松青柏长在天坛的山壁上,些许树枝伸向天坛,像是在欢迎每位心有所求、心有所念的虔诚信徒。
天黑,月光黯淡,李长天摸索了一会,在天坛寻得一处平坦的地方,随后双膝跪地,头磕了下去。
磕完以后,李长天继续往上爬去。
越往山上走就越陡峭,李长天看不清路,每一步都踉踉跄跄的,甚至还被绊了好几下,他虽走得格外小心,但还是被树枝和杂草割破了衣裳,割伤了脸颊和手臂。
九百九十九层石阶,李长天足足攀爬了四个时辰。
天光乍破之时,菩提寺近在眼前。
李长天一身狼狈,被发带束起的青丝歪扭,还夹杂着些落叶枯枝,衣衫也被划破了好几道,隐隐可见血痕,膝盖上全是泥土,拍也拍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