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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让天子启很安心。
不单是安心于刘荣的分寸,会确保自己的权势依旧;
也同样是安心于这样的刘荣——如此知道分寸、对权力如此敏感的刘荣,日后做了汉家的天子启,也同样会凭借这一份分寸和敏感,确保权力始终掌握在自己手中。
“即如此,朕,便亲点了。”
“——太子洗马汲黯,兼领太常右丞令;”
“——中尉建陵侯卫绾,拜太仆。”
“——太中大夫石奋,任少府。”
“再由太子詹事南皮侯窦彭祖,兼领太常。”
天子启此言一出,刘荣面色当即一木,一旁的刘舍、岑迈二人,暗下却是一阵思绪流转。
让刘荣的属臣,尤其还是核心班底:太子洗马汲黯,来兼任太常右丞令——即第一副手,理论上没什么毛病;
但既然天子启专门提了,那就显然是让这个名义上的副手,来实际负责太常的日常运作。
换而言之,是给了汲黯一个副手的职务,却要汲黯掌太常卿的权、干太常卿的活。
再由另外一个太子属臣,外加窦氏外戚族人:南皮侯窦彭祖担任太常卿,则明显是单纯挂名的名誉九卿。
一个挂名的名誉主官,一个实际掌权的名誉副手——二人都是刘荣的潜邸心腹……
“陛下居然……”
“已经到了要在朝中——在九卿属衙,为家上安插羽翼的地步了吗?”
刘舍、岑迈二人想到的,自然是天子启的身体状况。
但刘荣想到的,却更加深远一些。
“父皇这是~”
“看上汲黯了?”
“——这才多大年纪,就要做手握九卿之权的副手了;”
“待父皇百年,汲黯岂不就得九卿起步,上不封顶?”
这一点,刘荣倒是没猜错。
对于汲黯这个黄老学新生代俊杰,天子启的满意度,丝毫不亚于对刘荣这个太子的满意程度。
黄老学日渐衰老,从汉家开国显赫至今,已经有了暮暮之态;
虽然依旧是汉家雷打不动的执政学派,但其地位,却也已经不再是不可动摇了。
先是先帝,凭一个贾谊贾长沙,让儒家初步涉足于汉家庙堂;
后又有当今天子启,凭晁错让法家出身的士子,走出了汉家的官员黑名单,开了法家士子入仕的大门。
虽然大体上,黄老学依旧占据绝对优势地位,但随着越来越多的法家、儒家士子跻身汉官——乃至百官朝臣之列,黄老学说的落寞,几乎已经成为了必然。
但作为皇帝,天子启要考虑的,并不是在黄老学说垂垂老矣的身上再踹一脚,加速黄老学退出历史舞台的进程;
而是要确保执政学派的更迭,尽可能温和、平缓一些,尽量不印象朝堂的正常运转,最好不要生出太大的波折。
既然要和平演变,那手段自然要温和,进度一定要放缓。
汲黯,便是天子启寄予厚望,供黄老学‘回光返照’,而后老老实实退出朝堂中枢的新发现。
除此之外,单就是从个人情感上而言,天子启也很喜欢汲黯这个后生。
——众所周知,天子启情感上偏向于法家,很难对黄老学出身的人有什么好感;
从这也可以知道汲黯此人,人格魅力究竟有多大、有多么‘平易近人’了。
“汲洗马德才兼备,朕观之,前途无量。”
“——用得好,便是太子日后的铮臣、直臣。”
“如此俊杰,与其困在太子宫那一方天地,倒不如放出来历练历练,看看成色究竟如何。”
“朕也好趁着还能睁的开眼睛,替太子再把把关……”
简单解释一番自己对汲黯的调度考量,天子启有意无意的忽略了自己方才,亲自说出的太常人选:南皮侯窦彭祖;
含笑沉吟片刻,便自顾自继续说道:“中尉卫绾,早在先太宗孝文皇帝之时,便是凭借高超的驾驭之才,得到了先帝的赏识,任为郎官。”(绾初以弄车之技为郎)
“至朕即立,官拜中郎将,又凭借平灭吴楚的功劳,而被任为中尉。”
“——就算不熟于马政,至少也还能替朕驾马驭辇。”
“朕这幅身子骨啊~”
“可是禁不起车马颠簸啦……”
如是一番话,表面上是在说‘卫绾会驾车’,实际上,在场的刘荣三人都心里有数。
——相比起‘弄车之技’,中尉卫绾更为人所熟知的标签,是过度老实本分。
相传先帝之时,先帝曾先后对这位中郎将,赐下过足足六柄御剑。
按理来说,得了御赐佩剑,卫绾进可招摇过市,仗势欺人;
退,亦可将御剑片刻不离的配在腰间,以彰显圣眷。
——其他获赐御剑的人,哪怕只得到了一柄御剑,也都是这么干的!
更何况是先后获赐六柄御剑,堪称先帝一朝之最的卫绾?
但卫绾却说:天子所赐之物,哪怕是一片碎步,也是御赐,绝不可有丝毫不敬,更不可招摇过市,以辱圣恩。
于是,卫绾就把那六柄先帝御剑,悉数摆在了自家宗祠的正堂之上,早晚祭拜,却从不带人去看。
让这么一个人做太仆,等同于天子启扯开嗓子喊:太仆得听我的!
至于少府石奋,也就是四个儿子都已经官至二千石,加上自己凑了个‘万石’,从而被坊间称为‘万石君’的老爷子,更是从太祖高皇帝时起,就以‘没有文才学问,但恭敬谨严没人能比’而著称的老实人。
毫不夸张的说,如果有一天,天子启问石奋:你有几根手指?
那石奋一定会无比认真的低下头,仔仔细细的数上起码三次,而后才会答道:回陛下的话,左手五根,右手五根,共计十根……
一个太仆卫绾;
一个少府石奋。
再结合天子启近段时间,其他看似正常,实则都可以串联起来的‘异常’举动……
“父皇……”
···
“若不是担心犯忌讳,真该去探探太医令的口风……”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