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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临、方赫、方传宗、方传辉两队人相继回来,拿回来材料,修补了屋子。
午饭,一大家子一起吃饭,方传宗、方传辉说起了上午之事。
大娘方柳氏听了,气道:“南坪村孙家的人,这真是脸都不要了。”
若是孙大娘听到这话,恐怕会说,若能给女儿找到个好婆家,攀上老方家的高枝,脸算什么?
“也亏得你们精明,若是真下水救了孙家玲玲,这事就说不清了,最后,恐怕还真得娶了人家。”二伯方仲贵感叹。
“南坪村孙家好可恶,就不怕咱老方家报复?”方赫同仇敌忾道。
“若是事情成了,成了亲家,自然不怕;若是不成,咱们心里知道,可明面上也没法说什么。”
二伯方仲贵教育儿子:“你看,就像现在,人家只是拉着你传宗、传辉堂兄救人,别的也没做啥,明面上,咱家也不好拿这当由头找上门。”
这时,小叔方季平冷不丁道:“若是孙家脸皮厚,说不得,还不会罢休。”
“咱家也不怕事,隔壁村孙江真要不罢休,我倒要问问他们脸皮有多厚。”
方爷说了句,又叮嘱方赫、方草儿、方小小等人:“你们堂哥这次,也算是个教训,以后要多长个心眼。”
方草儿等人都是点头。
方临听着这些,没说话,想到回村的种种见闻,若有所思:‘善与恶,淳朴与奸猾,精明与愚昧,这就是村子,既有着人性的闪光,也有着阳光照射不到的丑陋,不必赞美它的好,也不必贬低它的坏,这都是它。’
“也是因为临子家,咱老方家如今成了香饽饽,才会这么让人稀罕,抢着说亲,不然人家哪会花这些心思?要是能多娶几个媳妇就没这些事了,咱老方家的小伙子,每人娶他十個八个的。”二娘方王氏说道。
听了这话,一大家子都是笑起来,气氛重新变得轻快。
正吃着饭,外面突然传来嘈杂的说话声,起身一看,原来是乔村正、覃师爷,还有七嘴八舌的村人。
覃师爷这般村人眼中的大人物,此时进门,却是下意识弯着腰,态度放低三分,这也让村人明白,村里的好事为是因为什么了,纷纷开口。
“覃师爷来说了,过年那几天,咱们村要来个唱戏的戏班子,一连唱七天,还不要钱。”
“这可是大好事啊,今年过年可要热闹了。”
“都是沾了你们老方家的光。”
……
老方家四房的人听着,都是高兴,感觉有面子,虽说主要是因为三房方临家,但他们也与有荣焉嘛!
‘知县倒是会做人情。’方临意会这一点,暗暗点头,不过却也不在意,以他如今人脉、势力,这点小恩小惠受得起。
外面,孙家孙大娘、孙玲玲全家人过来了,如小叔方季平猜的那样,孙家下那么大本,果然不肯罢休,想过来看看能不能讹个好女婿回去。
来到小和村,听到小和村人都在传,‘小和村过年那几天,有不要钱戏班子过来,大唱七天’,孙家人心中羡慕,想着到时候一定要过来看,却也没忘了正事,来到老方家,正好看到覃师爷对方临的热络态度,不由眼睛瞪大。
平时,他们交粮,县衙中一个小吏都能将他们折腾半死,更何况覃师爷这般大人物?是的,在他们眼中,覃师爷就是大人物,只有乡饮酒礼才可能看到一面的大人物。
而现在,覃师爷对着方临低头哈腰,这是何等面子?给他们造成的冲击,实在太大。
可以说,覃师爷如此态度,直接扼杀打击了村中许多人家的小心思。
“孙大娘,你不是说,来老方家有事,什么事啊,还要全家人过来?”有人问道。
孙大娘本来目的,自然是想让方传宗、方传辉兄弟俩一人娶了自家女儿,可现在哪还敢说这话,顿时改口道:“上午,我家玲玲落水,是老方家大房的传宗、传辉喊人救的,这不过来感谢么?”
“没事。”面对这么多人看过来的目光,方传宗、方传辉兄弟俩摆着手。
场中不少人看出些什么,却也看破不说破,气氛倒也融洽。
……
覃师爷这次拜访,让方临家在小和村的地位,更加超然物外,一些算计纷扰纷纷远离。
——当差距大到一定程度,对许多人来说,连小心思都不敢有了。
时间就这么过去。
等再去县城买东西时,方母给福婶请了个有名大夫,那大夫来了也看不出来病灶,没办法,只能让对方开了许多药。
去县城还买了其他东西,方母做了些米酒,过了几天做好送过去。
从福婶家回来,方母高兴道:“米酒用开水冲泡,她一连喝了两大碗,福林都说,好久没看到他娘吃这么多了。”
高兴之后,又是感叹:“这次,我坐了一会儿,看到福婶盖着的被头油腻得发亮,摸着溜光,还有味,人的味儿、尿的骚味、发霉的味儿……”
“我看着福林、王家大媳妇,不像是那样人啊!”方父说道。
方临、田萱闻言也是看来。
“也不是福林、杏花对福婶不好,是他们本身,就不是太爱干净的人。”
方母说着:“你们不知道,他家屋檐下,砌了个泥巴灶,锅又炒菜,又要烧开水,烧出来的水有一点点油腥味,锅盖像是涂了一层黑漆。椽子下吊着灰尘,墨黑墨黑,长长短短,一串一串,风一吹,摇摇摆摆像是没声音的风铃一样。我找个毛巾,毛巾就像泥鳅,抓在手里滑溜溜的……”
方临听着,暗暗叹息,这种事情就不好说了。
次日,方母又忙碌起来,说是要做霉豆腐。原来,福婶喝了米酒,方母问她还想吃什么,福婶说想吃霉豆腐,方母就记下了,一方面是感念过往恩情,一方面也是享受这种被人需要的感觉。
过两天做好给对方送去。
“这霉豆腐好吃。”福婶说道。
见对方享受的样子,方母高兴道:“你喜欢吃,我明天将剩下的全部拿来给伱。”
这次回来,方母身上却有一种无以名状的伤感,对方临他们道:“福婶没一点好转,越来越严重,整个人没了精气神,像灶膛的余火一样,不再刺眼火爆,只剩下平和温顺,就那么安静的躺在床上……怕是……”
后面的话她没说下去。
又过了些天,王福林过来,说他娘恐怕不行了,想见方母一面,方临全家都是过去了。
这时,福婶已经卧床不起,听到声音,看到方母来了,挣扎起身想说话,可没有太多力气讲话,声音如枯柴从中折断了,丝丝缕缕全是裂纹,轻得如同一阵风。
方母使劲听着,也没听出名堂来。
最后,或许是回光返照,福婶终于榨干身体最后一点力气,看着方母道:“方家妹子,谢谢!”说着,硕大的眼泪从眼角汩汩流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