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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姝坐在门沿的青石上,将木屐换成草鞋,听到这儿,顺势接话进来:“尹毅哥一门心思要拜舅舅为师,他跟舅舅求了几次了,妈妈也帮着说说?”
听了她这话,尹毅欢喜不禁,神情流露出几分期待。
“家兄的脾气我是知道的,近些年,凡欲从他学武的一概遭到婉拒,竟说出什么‘猛虎终究山上丧’‘何苦自寻不吉’等等这些话来,着实唬退了不少人,但我估摸,他也是在等着呢——当然,有那个耐性,多等等总没有坏处——我看毅儿这孩子的品格,倒颇与他投缘,此番也许时机恰好,但试无妨。”思霓似乎算是答应下来了。
“先谢夫人玉成,我一向就觉得,有缘法的话,这时机要多巧有多巧,若无缘,便是要多不巧有多不巧,只是,为此事劳动夫人,我这心里真是过意不去。”秀英轻声细语,心知没有强求的道理,对思夫人提出从中斡旋感激不已。
少姝脚步轻盈,欢蹦着进屋来,她先同秀英问候过几句家常,就上来招呼尹毅出发。
二人在母亲们的嘱咐声中,带了骐骐,说笑着出了院门。
“如今上面许多山道,他们都惯熟得很了。”思霓收回目送的眼神,为秀英续上茶水。
“真是少年不知愁啊,”秀英笑道,“夫人,说来也怪,人在泄气的时候,只消一瞧见孩子,那力气,就又不知道从哪里生出来了。”
思霓深以为然,知她为着独子的眼疾,明着暗着流了无数泪水,可最后,终究还是为了这个孩子,重新抖擞起精气神。
“秀英嫂,病在孩子身上,疼在父母心上,都一样的。这两年,你为毅儿打理周全,做得不能再好了。”
“唉,那会儿我一宿一宿地睡不着觉,要没有夫人开解,心里真是最难活不过了!是夫人说苛己甚深无用,为着孩子,更要扎挣着想法子。”这样的照拂诚属难得,秀英至今为这份平等对待的相知而感动,眸色越发晶莹流溢,“如今看来,毅儿的眼疾合该在思医师手里除灾,痊愈有望了,我们全家老小更是衷心感激夫人的一道劝慰。”
(扎挣:方言,意为勉力支撑。)
思霓深知他们一家子,都太懂得做人了,不到万不得以,绝不愿意给主家添麻烦,如今为着孩子的事,也时时过分不安,她双手覆在秀英手背上,语气谦和:“你太客气了,瞧那两孩子嬉戏如常,人家两个不晓得同病相怜,咱们两个倒是时时为子相怜呢。”
秀英听了,变色道:“怎么,少姝姑娘看着挺好啊,难道说……”
“劳你担忧,没事的。”思霓旋即摇头,叫她放心。
原来,少姝三岁上,罹患一次不知名的重疾,身如炭烧,昏迷不醒,药石难进。彼时,思霓先夫郭如昑仍在世,他一生唯有此女,自是如珠如宝般疼爱,夫妻俩为了女儿的病心焦火燎、寝食难安。数日后,不知什么缘故,小姑娘忽忽睁开了眼睛,要吃要喝,竟全好了。再后来,才发觉,当她虑重情急时,身上会突发抽抖不能自抑,众人无法可想,皆以为是上回重疾落下的病根,好在也不是常犯。
郭如昑辞世那年,少姝不过七岁上下,数那一次,她病起最急,极重时甚至昏厥倒地,秀英记得深切,常为他们父女的情深缘浅而慨叹不已,那次,少姝亦是在思霓的精心照料下恢复如初。
“自打那以后,凡少姝姑娘有个头疼脑热,断续咳嗽的,夫人你照料至痊愈,自己必得卧床几日,方能恢复了精神。”
“还真是哟,”思霓回头思量,不觉失笑,“这大约就是母子间的感同深受了吧?为人父母,能陪孩子挨过病痛,做什么也愿意。”
思霓抬起眼,又叹口气,递过来一方绢帕。
秀英这才觉得脸上凉凉,什么,人有了年纪,眼泪越发没份量了,急痛攻心,无声细流——天可怜见,若是能替毅儿害这可恶的眼疾,真是让她做什么都心甘情愿。
凡心中苦楚有人知道,也便不算太委屈了,她轻轻擦拭干净脸面,努力正色道:“少姝姑娘如此懂事孝顺,夫人倾心爱护,可是没有白操劳啊。我仿佛记得,合家上下都曾问询过姑娘,她那病来时,是怎么个难受法?没想到她说——”
“她说,会觉着体内有股力道在横冲直撞,她自己试出来,难受的时候若能飞快地奔走——最好是同风一样快——身子便可舒解一大半。‘这是哪门子的疗法?’大家权当她是小孩子说胡话罢了。”思霓微笑道,“这毛病啊,本是身心不调所致,自然不能怪孩子了,而太过多思明敏的心性,更易诱发此疾。后来,我带她返来狐岐山,得以随意悠游于山间水畔,这孩子竟没有再发过病了。虽难说已然自愈,但能得如此,也足够欣慰了。”
“不瞒夫人说,我当初真是纳闷,毅儿的眼疾,不停用药还怕效用缓慢,少姝姑娘却敢不用?可结果一看,”秀英一拊掌,声线拔高了不少,“人们都说思医师华佗在世,殊不知夫人更是博学,不用药亦可治病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