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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姝悄悄地打量一圈身边在座:舅舅一心一意守护狐岐山水,照拂乡民;大师无怨无悔传讲佛道,用脚步丈量异国他乡的土地;柏公乐得四处游摊,助人解渴,还顺带谈天说地;就连年纪轻轻的尹毅,也是矢志不渝地日日在陶复庐中热忱修习——每个人的天命各有不同,有无必要将自己的人生绑在别人的光芒之下,为什么非要做那些所谓了不起的事呢,用自己的生命来阐释自己,已经足够了不起了。
心血来潮,她冲柏公指指里间案几上的七弦琴。
“姑娘请。”柏公乐意之至。
茶香氤氲中,少姝但凭记忆,随兴拨弄了几节。
“世上真有隐没未闻的秘曲,只是从前无缘得闻啊。”尹毅感慨。
思霄冁然:“在此间煮茶抚琴倒也合适,不必再焚香了。”
(抚琴焚香:古人抚琴一般喜欢在古琴旁焚一炉香,焚香与抚琴都是雅事,香为琴魂,琴助香韵。《红楼梦》第八十六回黛玉道:“琴者,禁也。古人制下,原以治身,涵养性情,抑其淫荡,去其奢侈。若要抚琴,须风清月朗,焚香静坐,心不外想,气血和平,才能与神合灵,与道合妙。”)
又饮少时,大家用毕各色茶食,这才道别了店主出来。
老好柏公站在水池边上,殷勤相送。
“舅舅,大师,容少姝告辞,要从这边回家了,”少姝又热乎道,“大师既然来了,不如在陶复庐多住几日。”
“好说,好说,少姝姑娘路上小心,” 佛图澄笑着应了,放眼望去,“狐岐山当真是个好地方,脚下淌着清泉,旁边憩着庙宇,那上面又托出一座亭子,神和人,都服帖的,满足的,守着他们的山山水水,我都担心自己舍不得离开呢!”
大家都给他说笑了。
尹毅道:“师父,我送少姝姑娘回去。”
思霄又看了眼徒弟脸上伤势,点头吩咐:“也好,记得回去先用热水沐浴,洗洗就好了。”
二人刚走出一截儿,身后传来思霄的嘱咐:“少姝,回去告诉你妈妈,别只顾着闷头纺织,要不就是躺觉,出门来,多在山间散淡散淡更有益处!”
“好咧,我会替舅舅转告的,”少姝眨巴着眼,口齿伶俐地出了个主意,“不过,那也得看母亲大人心情,兴许见了舅舅,叙叙家常更好呢!”
“看见没有,吾家女儿呀,主意大得很!”思霄无奈地摇着头,向佛图澄摊一摊手,不过转念想起两个妹妹幼年时的情形,顿觉释然了,这年纪上下的小姑娘,确实免不了如少姝自己所说的——有时会突然变得“莫名其妙”,那一股子肘劲儿猛地起来,叫旁人无所适从。
少姝吐吐舌头,说完话就跑开了,窃笑着一溜烟儿往家赶,急得尹毅在她身后小跑。
她亦自觉,恰因依仗长辈宠爱,才敢想什么说什么,不过,舅舅近来总是神龙见首不见尾,东露一鳞,西露半爪,心思尽付与游侣们逍遥畅玩,好容易回来了,实该在家里安生地呆上一阵儿,“收收心”才好。
过了几日,三跌瀑边,由少姝主讲的故事会照常开锣了。
阿圆兴冲冲地跟少姝禀告:“少姝姐姐,近来遇着匐勒,感觉他面目口气平和了不少,脾气也远不如从前那么冲了呢!”
此言一出,众娃纷纷应声: “就是,就是。”
匐勒的转变,虽说不是多么令人难以接受的事,但却令大家倍觉吊诡可疑。
偏那人还不大经说,远远地,匐勒兄妹赶着驴车上山来了,还迎着众人热情地吆喝致意。
“少姝姑娘,你果然在这里!”匐勒抱着妹妹跳下车,拴好驴,快步赶至众人聚集的大树下,在惊奇目光的环视中招呼一遍大家伙儿。
刚坐定,他本欲再开口,却凝噎在喉间。
“什么事啊?”少姝一眼看出他有话想说。
匐勒眼神逼切,还是打开了话匣子:“佛图澄大师的道行属实精微深奥!我说真的,可不是因思医师道友这一层而故作奉承。前几日,武乡的亲戚前来探望,他也提起了大师的一桩神通事迹!”
“哦,是佛图澄大和尚的故事?匐勒哥快给我们说来听听!”
“匐勒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