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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周以南,此时正是入夏。
山峦之间,飘着淡淡的冷香,不时间还有古怪的野兽吼叫
峡谷扬黄沙,卷起漫地绿草如长刀。
怪异的灰色山风一阵冷一阵热地刮着,给人以极度不适的感觉,若是按着数十年前,有猎户樵夫来此的话,怕不是受几阵儿这怪风就得病倒。
金龙楼辇中,天子就这么看着远处的场景。
阴影里显出一双深邃狭长的瞳孔,望之不似人君,但却给人以狠厉淡漠的感觉。
抬辇四人皆是身形高大,背部呈现出古怪的隆起,若是唐年在此就能一眼看出这四人皆是傀儡,其层次竟是她未曾达到的傀儡层次。
除此之外,楼辇左右皆站着人。
左边的是吕玄仙。
右边的却是个肌肤白皙、似笑非笑的寿衣阴柔男子。
这男子身上自然没有男性的阳刚之气,可却也未曾如黑莲教那位彭冥衣教主漂亮的像个美人儿。
他就像个“刮去了络腮胡子的抠脚大汉穿上了喜庆的红色寿衣”,让人鸡皮疙瘩不自觉地簌簌而起。
但这位.便是当朝国师————赵古同。
也是那位联系着殓衣斋,天子,还有莲教的核心人物。
这些大人物本该都在外面忙碌,但在诞生了“问刀宫,奇兽,青莲秘兵”这种产业链后,原本所有的布局都开始围绕这个来了。
他们只要安静地投入资源,守好阵地,等着“爆兵”就可以了,世上难道还有比这更舒服的战略?
要知道,问刀宫只要诞生一名六品,那就会出现一匹五品奇兽,和一个更加可怕的六品秘兵。
奇兽,秘兵,若是再加上合适的兵器,那意味着什么?
那意味着一支无敌的骑兵。
青莲秘兵坐上他们自身记忆化作的奇兽,再带上合适的兵器,这般前所未有的铁骑再加上大周皇室底蕴,以及莲教原本的布局,足以横扫天下了。
为此,天子开启了大周宝库中铸兵传承,莲教请来了七位珍贵的铸兵师,为的就是能出现一个更加强大的铸兵师。
此时
七道身影依次往前走入峡谷口子,但当往前约百步后,便在空气里极其突兀地消失不见。
许久,又许久。
阴影里,那双狭长深邃的瞳孔笼上了一层阴霾。
天子双手交错,呈放膝上,微微后仰。
他的面容在黑暗里模糊不清,但任何人都能感到一股暴戾和愤怒正在此间酝酿。
赵古同扯着公鸭嗓子道:“陛下,这些铸兵师都是废物呢,这么一来,莲教那边可不好交代了,嘻嘻嘻嘻.”
他抬手,以手背掩唇,如女人般发出尖锐且令人毛骨悚然的笑声。
吕玄仙傲然地昂着头,道:“死了便死了,单个的五品灵器已经不行了,他们跟不上新世界的步伐,那就死在新世界的门前好了。
至于莲教”
他淡淡道:“让他们四教教主一起来。”
天子抬手,轻轻抚摩着下巴,他继续耐心地等待。
许久,再许久
天子的耐心已经快被耗尽了。
而就在他即将说出“看来这七人都死在宝库里”的时候,峡谷口子里忽地走出一道肃穆的身影。
那是个中年人,双眸泛布着血丝,头发凌乱地散着。
祝斑一步一步地踏出了峡谷,又看看左右,皱眉道:“我竟是第一个出来的?”
远处,金龙楼辇,阴影里露出天子的笑。
那是一口洁白整齐的牙齿。
他道了声:“有请。”
话音落下,也无人动。
只是赵古同袖里忽地飞出两张白色的纸张,那纸张在风里飘散,待到落地,竟是化作了两个娇滴滴的大美人。
这大美人周身涌出一点点带着腐臭的水滴,水滴覆面,从远看看不出什么名堂,但在近处看却会自然的有一种古怪的感觉:这就好像是一个被浸泡在尸水池里的纸人。
纸人身上的纸色很快消失,变成肉色。
大美人的全身的臭味也没了,一袭雪白纱衣浮现周身,而背后更是负着一把长剑。
整个儿看起来活灵活现,好似那缠着灵雾的云峰中赤足踏步、轻灵秀逸的剑仙。
若有凡人看到这大美人,稍有些发痴的人怕不是要立刻跪下,喊着“见过上仙”之类的胡话。
此时,两名剑仙白袖飞舞,踏草而行,飘逸地来到了祝斑面前,道:“陛下有请。”
祝斑点点头,随着两名剑仙远处,停在了楼辇前,恭敬道:“参见陛下。”
天子点点头,温和道:“卿与朕甚有缘分。”
祝斑一愣,旋即明白天子说的是阴妃那事。
可这事儿不说还好,一说,祝斑神色就显出了几分生疏。
一来,当初天子外逃,根本没带阴妃。
二来,阴妃现在已经不是天子妃了,她有她的相公,虽说那个相公十有八九已经死了。
但是,那个男人已经得到了祝斑真正的认可,甚至是钦佩。
“魔剑”日月当空,乃是那个男人的杰作,而他始终无法铸出超越那把剑的灵器。
即便是他因莲教的信息,得知了“一处偶然出现的至阳之地”,而侥幸为彭弥打出的平生巅峰之作——一把有着域的四品兵器,那也无法超越那把魔剑。
这样的男人,就是他祝斑的女婿。
就算他不在了,祝斑也不想去否认,更不想去改变。
尊重那个男人,就是尊重铸兵师,也是尊重他自己。
祝斑是个犟老头儿,此时竟就直接顶了一句:“我与陛下缘分,当自今日起。”
楼辇里,忽地安静了下。
天子用听不出任何喜怒的声音,淡淡道了句:“看座。”
话音落下,那随着祝斑而来的一位剑仙竟然跪了下来,腰间微微下塌,呈现出柔软的弧度。
显然这就是座位。
祝斑又是一愣,眼前这香艳的一幕和他的喜好以及“价值观”极其不同。
他胡子被口中吹出的风带动着飘了飘。
老头儿驴脾气继续涌动,道了声:“陛下,谢坐。但老夫站惯了,加上大人们都是站着的,老夫站着就好。”
说罢,他微微行礼,然后站在了赵古同那一侧。
楼辇里沉默着,没给任何回应。
许久
夕阳西下。
暮色涌起。
群山被镀染上一层红黑的光。
而另外六品铸兵师皆未外出。
祝斑似乎也意识到了什么,眸子里显出几分怒意,却又藏起。
金龙楼辇中,传来轻轻的拍掌声。
楼辇旋即掉头,往来时方向而去。
祝斑问:“敢问陛下,那六名同僚不知何在?”
这一次,楼辇里天子没说话,吕玄仙瓮声道:“死了。
若是机缘在眼前,却把握不住,死了便死了.
祝师难道没感到自己的收获有多大么?
这么大的收获,怎么可能不付出一点危险就平安获得?
有所得必有所失,得之越好,获之越难。这个道理,祝师是明白的吧?”
祝斑未曾再言语,默然地随着天子一行离去,但到了营地,却是分道扬镳,直接回到了黑莲教所在的区域。
看着那远去的背影,赵古同忽地尖尖地笑了起来:“陛下,这是不愿做您的岳丈呢。”
天子神色冰冷。
赵古同道:“他的心思我大致猜到”
他话还未说尽,吕玄仙直接道:“末将可以为陛下去将那阴妃抓来,多个名分,便能让这祝师投诚了。”
天子直接打断道:“朕女人何其之多?她不愿做阴妃,那是她没有福气。”
吕玄仙笑道:“听说为人妻子,塌上才更有一番妙趣,若是老老实实从一开始就跟着的,反倒是没意思而来陛下吃惯了山珍海味,不如换一换口味。”
天子沉默了片刻,道:“再等等。我要看看这祝斑能达到什么层次,是否值得朕将那自甘堕落的女人再扶上枝头。”
转瞬。
三个月过去。
小煌已经七个月大了,可是却已经学会了喊“阿爸”、“阿妈”.
真炎雪喜不自禁。
而在第一批孕妇孕出冰蛮后,越来越多的孕妇答应来到西极九焱氏族。
这第二批,第三批加起来已足有千人。
或许不用两三年,新一代冰蛮的人数就会超过原本九焱氏族的全部人口。
到那时候,冰蛮和云山道会真正地融合一起。
这一日,李元和真炎雪在帐篷的兽皮毛毯上完成夫妻日常后,他看着身上那牛奶般的胴体,还有那已经变得宁静和可以承受一切挑战的神色,一时间有些出神。
真炎雪今日好似有了什么决意,所以并不打算结束。
良久,又良久
这位隐隐已经成了九焱氏族里地位超然的女性才在暗沉的火光里平息了下来,她由衷地感到一阵愉悦。
她扑倒而下,道了声:“相公,去你该去的世界吧,你已经在这里耽误太久了,不该继续驻足。”
李元伸手,搂住她,却沉默着未曾言语。
真炎雪道:“我会教导好我们的儿子,你只要空了经常回来看看我们就可以了。”
李元轻声在她耳边细语了两句。
真炎雪愣了下,双颊一红,柔声道:“相公只会让我幸福。”
李元道:“那我便继续待一段时间,不过这段时间我不会常常留在营地。”
“嗯,相公是自由的,不需要被这里束缚。”真炎雪闭眼,紧靠着男人,她虽然不舍,但却更不希望自家男人这般的英雄人物沉湎于温柔乡,而忘记上路。
冻土无昼夜。
李元睡醒后,摸了摸小煌的脑袋,便背着青蛇刀,独自一人往冻土深处走去。
经过这段时间的思索,他觉得这能够抑制火和影血的冻土,或许是练功的好地方。
若是他能够在“威力较小”时,将火和影血的力量融合一起,那么再去外面尝试,会不会容易点?
但是,他没有去不朽墓地。
守墓人和狼母让他本能地警惕,他不希望自己的底牌暴露在那些人眼里。
很快,他来到一处漆黑的冰原。
这里,已经是距离九焱氏族都颇远的地方了。
不过,李元本身就是火,所以对远处的火也存在感应,不至于迷路。
他双目泛红,观察着四周。
这里,万物皆冻,没有半点生机。
而李元的眼睛却可以看到他脚下的冻土里有一些“冻住的食物”。
那是三头在仓惶奔跑的鹿,两大一小,似乎是一家三口。
再远处还有一只正从茂密灌木丛里冲刺而出的狮子。
而背景,则是一片草原。
地下的冻树,过了不知多少年却依然维持着被冻住的模样。
“就好像是一座寻常的草原,在一瞬间迎来了冰冻。”李元喃喃道。
这些异常的景象,总让他心生寒意,尤其是那一家三口的鹿,更是让他不太舒服。
这让他忍不住想到,在未来的某一天,会不会他和他的家人正吃着饭,突然也被这么冻住,继而成为别人从冻土里挖出的食物?
“就这儿吧。”
李元停下脚步,拔出青蛇刀。
扬刀之间,周围风雪忽地化作更细的白雾,将李元笼罩其中。
嗡~~~
一声尖锐的梵音,撕破风雪,给这单调的刮风声增加了一点额外的声调。
这是震荡延伸出去的刀气。
轰!!
一波火潮好似横冲直撞的巨蟒,暴戾地冲击过地面,在这冻土上留下一条沟壑。
冰雪两分,深愉丈许,延绵十数丈。
这是十敛爆裂后,释放出的力量。
少年握刀,飞快地劈斩,在这无人得见的大暗黑天之中磨砺着技艺。
他时而运用静海刀。
时而运用爆裂刀。
时而运用《九阳武诀》。
时而甚至折返回去,运用之前的妖刀,绝刀,霸刀,摧城,
他一式一式地拆解,又重组。
分析,再组合。
推理,且感悟。
挥刀如狂风骤雨,又惜刀如金,一整天抱着刀却一刀不出。
而每到累了,或是感到兴尽了,他就会返回真炎氏族。
有时候回去时,真炎雪已经睡了,他就悄悄褪了衣裤睡在旁边,也不惊醒她。
有时候,若醒着,便是一家三口做些诸如“小煌追到阿爹,打掉阿爹手上的树枝”之类的小游戏。
正常来说,真炎煌这个毛都没长齐的孩子根本不可能触碰到李元。
然而,李元总会在狠狠“虐”过自家连一岁都没有的儿子后,再悄悄放水,让他成功。
傻乎乎的儿子每次都觉得是他自己的努力结果,然后欢呼着。
而当李元不在时,他便叫其他冰蛮陪他玩。
可其他冰蛮哪里是这“天生圣王”的对手,别说追到、打掉树枝了,真炎煌甚至能将他们直接干掉。
而每次真炎煌跑动时,那头叫小白的冰雪巨狼总是屁颠屁颠地跟着他跑。
一个孩子和一只巨狼也因此缔结了深厚的友谊。
时间一天天过去,真炎煌每天都开始期待阿爹的回来。
若是阿爹不回来,他就会去找“雄叔”。
在他看来,“雄叔”是这个营地里唯二能陪他耍一耍的人。
时间一晃,便是三年过去了。
三年之后,真炎煌觉得“雄叔”也没意思。
但很快他又发现,抓着那把金色斧子的“雄叔”还挺厉害。
于是,他每次都要求“雄叔”抓着那把金色斧子。
但“雄叔”却说这斧子不可轻用,这让真炎煌再度觉得很没意思。
他开始每天期待爹的回来。
而李元,事情却多的很。
他大多时候都是在修行,忘我地参悟。
其他时候,也会去见阎玉,薛凝.
他亲眼看着小琞去到了薛凝身边,跟着薛凝学起如何执掌一个商会,如何用人管人,而五十个冰蛮婴儿和其家人也被送到了薛凝所在的庄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