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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明只是几个呼吸间,却又好似过了数个年月般久远,江奉容终于听得外间传来声音,“既然江姑娘说不曾见过那刺客,那我等便去别处寻一寻。”
江奉容心下微松,道:“那便劳烦诸位了。”
外间那人道:“江姑娘早些歇息。”
话音落下,而后便唯有一阵脚步声传来,显然是渐行渐远。
江奉容转眸看向隋止,却见他的目光始终定定地落于她身上,道:“江姑娘倒是聪明。”
江奉容摇头,无奈道:“只是谢行玉未婚妻这个身份好用罢了。”
若她不曾与谢家定下这一桩婚事,方才大约外间那些护卫甚至都不会愿意多知会一声,便直接往闯进里间来了。
那时便是她再如何聪慧,却是连开口的机会都不会有,又如何能将人拦下?
隋止轻笑一声,倒也并未反驳,只道:“不论如何,今日多谢江姑娘愿意帮忙。”
他深夜前来,又受了伤,甚至身后还有人追杀,但江奉容却还是并未迟疑地留下了他。
而对于他不愿提及的事,她亦是一句也不曾多问。
他自然得谢她。
江奉容道:“不必如此客气,殿下也曾帮过我一回,如今殿下需要,我自然应当做些什么的。”
她立于隋止身前,与他却隔开一段距离,让二人即便在稍显暧昧地漆黑夜色下,依旧举止合宜。
隋止的目光仿佛落在她身上一瞬,而后很快移开,他轻声道:“天色已晚,江姑娘早些歇息罢。”
江奉容迟疑道:“那殿下……”
“恐怕要再等一等。”隋止语气中已全然听不出任何情绪来,“那些人,应当守在外边。”
江奉容的目光移向窗外,几近惨白的月色下,错落的树影摇曳,偶尔三两声虫鸣,一片寂静的景象。
但这寂静之下,谁又能知晓到底隐藏了多少危机?
最后,江奉容转身回了榻上,而隋止依旧坐在那处,目光也始终放在窗外,显然是在盯着外间的动静。
可思绪却已经飘远。
他想着今日所见之人说的那些话,眉间不由皱起。
那人只教他再不要执着于过去,可那些仇恨,越是靠近越是触目惊心,让他如何能放得下?
暮色沉沉,江奉容看着端坐于桌边的那道身影,不知过了多久,铺天盖地的困倦之意袭来,她的意识亦是很快被混沌吞没。
再醒来时,隋止已经离开,芸青从外间推门进来,道:“小姐,这是今日的早膳。”
她将那膳食放下,江奉容瞧了一眼,依旧是寺中备下的素食,便轻轻点了点头,“我先梳洗。”
芸青闻言走上前伺候,等梳洗完毕,江奉容便安静地坐在桌边用膳,主仆二人始终未发一言。
等江奉容用完膳,恰好七日前引着她入寺中的那小沙弥也已经等在门外,江奉容不好让人久等,简单作了收拾便要推门出去。
芸青站在里间,还是在江奉容推门的前一瞬开了口,“小姐,您何必非要去见那慧光大师,其实您在此处抄写佛经,诵读佛经,只要心诚,想来佛祖都是能看得见的。”
“芸青。”江奉容轻轻叹了口气,“将军待我很好,如今我能为他做些什么,自然应当竭尽所能,若只是吃一点苦便要退却,我如何对得起他?”
年幼的江奉容遭了那样的变故,又被送入宫中,在那儿,没有人再像从前那般将她当作主子,初入宫时,她心里并非是没有落差感的。
可后来,她一点点摸清楚这宫中的规矩,越发谨小慎微的活着,也仿佛接受了如今这颇为尴尬的身份。
而谢行玉不同。
他从出现在江奉容身边开始,便与旁人不同,宫中人多是冰冷如行尸走肉,可他是炽热的,是带着温度的。
他会在那些婆子仆役开口辱骂时帮她出言还击,在她被宫人刻意刁难时寻来证据证明她的清白,即便是谢皇后面前,他也始终不曾退却过半分。
他们二人的婚事,是他用功绩换来的,亦是他在明宣宫门前跪了三个日夜换来的。
所有人都不同意的一桩婚事,便是这样让他求下了。
如今去秦川城,亦是为了能尽快娶她过门。
她入宫之后,性子变了许多,若没有谢行玉,遇上那些事,她大多只会忍下。
宫中这些年,将她养得怯懦了许多,从不能,不可以到不敢,连她自己都要认不出现在的自己了。
可谢行玉从不曾说过什么,每一回,他依旧站在她身前,坚定地护着她。
所以江奉容对他,除却感激,亦还有些愧疚。
愧疚她从不曾真正为谢行玉做些什么。
是以今日,无论诸多苦楚,她始终不会退却。
芸青顿了片刻,最终还是垂下头去。
江奉容推开房门,与那小沙弥道:“小师父,我们是现在过去吗?”
小沙弥点头道:“小姐请随我来。”
江奉容应下,而后跟着他的步子沿着厢房下的廊道,往后院方向走去。
隐山寺的后院瞧着与寻常人家的院子并无甚差别,只是要宽敞许多,而里间除却几口井之外,便是一处直入烟云的阶梯。
江奉容仰头望去,却是全然瞧不见那阶梯的尽头。
数千阶梯,便是只步步攀爬,都不是件容易事,更别说一步一叩首了。
可江奉容却并未因此生出畏惧心思来,反而神色虔诚的缓步上前,而后屈身跪下,一步一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