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宣府老将郭英贤才冲破鞑贼阻拦,眼看就要冲上那处高地,猛然间数十只箭矢迎面射来,只有三十余步的距离,根本就无法再行躲避。
郭英贤毕竟是久经战阵,在避无可避之下,他左手瞬间抬起利用手臂上的骑兵旁牌护住头面,右手单持虎枪在身前一顿拨打。
如此一来,虽有数支箭矢被虎枪拨开,但应有十二三支箭矢全都射在了他的身上,一时间“噼噼啪啪”之声接连不断。
盯着这些射来的箭矢,郭英贤速度丝毫不减,就连随在其身后的宣府军骑兵们也是个个如此,转瞬间便与高地上最后那不足五十骑鞑子交错厮杀起来。
宣府镇明军骑兵将士们虽一路追击,未得片刻歇息,然此刻已然热血灌顶,个个都如狼似虎一般,早将生死抛诸脑后。
他们追随老将郭英贤一路追击,心中都是一个信念“杀鞑子,为杨镇帅报仇!”在支撑。
作为普通一兵,他们可没有什么崇高的信念,所思所念只有“报仇”二字,为老将主爷杨国柱报仇,为那些死在鞑子手里的昔日战友报仇,我各自死在鞑子手里的亲人报仇。
当然,张诚许诺的若有军功,立行封赏也是一大动力,虽然杨国柱待部下将士也算不错,然受限于个人财力,总是显得差强人意。
而且杨国柱本人又颇守规矩,几乎从不做超越职权以外的事情,就算镇城府库中有诸多军械钱粮等物,他也只拿自己的那一份,从未有过别的妄想。
或许是大明朝廷这些年里以文制武,对统兵武将的一力打压,杨国柱甚至有些谨小慎微,平日镇守一方也是凡事有度,从不做过分之事。
哪像张诚那般,在地方上几乎是无所不用其极,集整个宣北地方钱粮财力于一处,供他开渠垦荒,募勇练兵,打制军械,如此才能一路行到今日这般天地。
所以,这些宣府原镇标营骑兵们怎不羡慕,他们此时除了报仇的信念,便是立功受赏之心最为强烈。
当然,明军中的以首级记功之事,张诚早已废弛,如今他这边施行的是全新的考核机制,再不以首级的多少记功。
只是,大明朝廷上仍然极重首级,所以张诚这边也是要求每战之后,要收集敌人首级、旌旗、盔甲、金鼓等物,以为全军邀功之用。
现在张诚这一边,实行的是集体功勋制度,就是他会给各营各将下达明确的军令,执行军令是第一要务,而各级镇抚官则会依据军令执行情况,对各营各将考核功过。
先以军令执行的好与坏,来核定功与过,最后才是针对下面各司、队,以及对表现优异的个人记功考核。
从始至终,敌人首级都不重要,只是作为宣镇内部记功的一个辅助而已,反倒是缴获与俘虏都比斩获首级重要得多。
所以,各骑士策马追随郭英贤一路往高地上冲杀,从未因敌人落马而有所迟滞,只因他们再也不用急着斩下敌人首级。
此战若胜,便是首战破阵之功,此即为大功!
…………
甲喇章京额木齐原以为明军被分割包围后,必定大乱,可一切都与他预想不同,明军非但未见大乱,反而迅速集结成一股,竟直直奔他所在之处冲来。
眼见着身边仅剩的一个牛录也冲了下去,却丝毫也未能阻止明军骑兵冲来,他们就如同地狱里出来的恶鬼一般,个个身上五颜六色的血污一片,如同疯魔策马奔来。
“放箭……快放箭……射死这些愚蠢的明狗!”
额木齐大声呼喝着,同时取出自己的长砍刀握紧在手中,也做好了战斗的准备。
此时,仅余三十七个鞑子兵护在他的身周,余者也都在下面的平川里与明军厮杀,完全无法顾及到这边。
三十步多一点的距离,只容得他们射出一波箭雨,眼瞅着带头冲来的明将已如刺猬一般,浑身上下插满十数支箭矢,却浑若未觉似的仍然直直冲来。
一股寒意也从额木齐的心底升起,他满眼不敢相信的神情:“明狗,何时变得如此凶猛,悍不畏死的?”
额木齐也已经感受到冲来这股明军身上那满满的杀气,然当着麾下众鞑子兵的面前,他却不敢表现出丝毫的畏怯之意。
他举起长砍刀大声嘶吼:“杀,杀光尼堪!”
“杀……”
不到四十名的鞑子齐齐发出一声喊,策马冲向了奔来的明军骑阵,他们都是以一当十的大清勇士,所以才被甲喇章京额木齐留在身边护卫。
此刻,他们也知到了拼死力之时,个个都大声嘶吼鬼叫着奔下高地,战马前竖起一排长枪长刀,与之前相同的一点是,鞑子们仍不忘投掷出一杆杆标枪、飞斧等物。
但只有一杆标枪奔郭英贤而来,他轻而易举地就挥枪格挡开来,双方战马交错,便即厮杀成了一片,刀光枪影中便有一个个骑士翻身落马。
不论是明军将士,还是鞑子兵们,都是在拼尽最后的一丝气力,玩命般的厮杀在一起,明军胜在人多,而鞑子却是力气充足,战马脚力比明军强过太多。
但毕竟是双拳难敌四手,就算气力再大,也毕竟只有两条腿和两只胳膊,三十八骑鞑子兵又如何是二百余明骑的对手。
只交战了两三个回合,鞑子兵的败势便即定了下来,不过,他们却无一人转身逃跑,他们发出阵阵嘶吼,似乎是在向周边正在截杀明军的己方骑士求援。
然战场杀到现在这等地步,几乎每一寸土地上都是相互厮杀的敌我双方将士,就算刚刚斩杀对面敌人,又会有另一个敌人不知从何处冲来。
不止是策马冲阵厮杀,如今已不分马上马下,到处都是双方将士,许多甚至是互相搂抱在一起,齐齐死去。
临死之际,还都保持着互相撕咬、抠鼻挖眼的动作,可见战事之激烈程度,更有许多双方将士落马后,相互搂抱着被不知是哪方的战马,直接踏成一堆残骸。
这一处数里方圆的平川,此刻竟犹如地狱一般,遍地一片鲜红,到处都是双方将士的残躯,许多战马也倒伏其间,不断哀嚎嘶鸣。
更有许多无主的战马,奔来奔去,还时不时的在地上寻到主人身躯,不住舔弄着,似乎是想要将曾经的主人唤醒一般。
高地上的厮杀也近尾声,虽然整片平川似乎鞑子占了优势,然在这处高地,确是明军占尽先机,过百的精锐明骑围着仅剩的三名鞑子,随时可以将其击杀。
郭英贤似乎并没有耐心与他们玩耍,他犹如一座小山般策骑战马之上,斜举起手中的虎枪,沉声喝道:“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