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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本就十分压抑的他,突感胸口一阵烦闷,一股甜意,再次自胸腹间翻腾而上,黄台吉似乎也有些无法站稳,竟摇晃了起来。
幸而,一旁服侍的太监戈什哈眼疾手快,忙快步抢上搀扶着他,这才没有倒下。
黄台吉自知身体已然十分虚弱,这一口鲜血如何也不能再喷出来,他在两个太监戈什哈的搀扶下,稳住了身体。
接着又深吸一口气,将胸中翻腾起来的那一股甜甜的味道,强行压制了下去,但如此一来,胸中却更是不住翻滚,他的脸上也逐渐呈现酱紫色。
良久后,黄台吉才轻声说道:“去请范先生来一趟。”
一个太监戈什哈轻轻应了一声,便即转身离去,高台下又有十余名近侍提着灯笼,他们得令后疾步而去。
这时,一阵夜风吹来,黄台吉已是十分虚弱的身体,不由打了一个寒战,他身后的太监戈什哈心中也是一阵酸楚。
他忍不住上前劝说道:“陛下,夜晚风凉,咱还是回到殿内等候范先生吧。”
黄台吉似乎并未曾听到他的劝说,他仍是举头望着漆黑一片的天空,似乎在等候着乌云散去,明月再现。
片刻后,黄台吉才轻声说道:“回去吧。”
黄台吉才回到御殿内,内秘书院大学士范文程便急急赶来,他给黄台吉请过安后,便坐在了一旁的椅子上。
黄台吉虽然是清国皇帝,但却与老汗王努尔哈赤决然不同,他对汉人和汉文化极其重视。
他自坐稳后金汗位之后,便极力推动满汉融合,先是选拔任用了一批汉官,又提高了投降汉臣汉将的地位,接着又给境内的汉民划地编成一旗,单独管理。
如此一来,可便宜了那些初期被掳掠而来的汉民。
他们原本的生活就如同地狱,生死皆不能自主,虽说是各旗中鞑子的私人奴隶,其实比畜生都不如。
而黄台吉此举可是将他们解救了出来,也由此使得他们对于黄台吉感恩戴德,不止是在农事时很卖力,即使加入汉军旗,也是卖力操练。
尤其是他们参与各种战事时,也是表现得十分勇敢,丝毫不必那些满洲八旗的真鞑子差多少。
最为难得的是,他们更将黄台吉视为自己的恩人,只忠诚于黄台吉一人,简直就是黄台吉自己私兵一般的存在。
同时,黄台吉对于范文程、宁完我等一批汉人文臣也是格外恩宠和信任,每每遇事不决,都找他们问询。
这是因为,在黄台吉的心目中,那些满族各王爷、贝勒们,以及其他各文臣、武将,无不在私下有所结交,各人虽对其也都忠心,但总是难免会为他们自己考虑。
而范文程与宁完我等汉人官将,在满洲并没有什么根基,也没有完全被其他各旗主王爷们所接纳,几乎就等同于大清国的二等公民。
惟有皇帝黄台吉一人,对他们信任有加,也正是因为他们还没有能力,掺杂到其他既成利益集团之中,所以其每每建言献策,总是能够站在黄台吉的角度出发。
在范文程与宁完我等汉人官将心中,黄台吉就是他们唯一的主子,他们忠于黄台吉,便是忠于大清国,反之亦然。
而此刻,黄台吉见范文程坐好后,先是忍不住咳嗽了几声,才开口说道:“范先生,朕有几件事情,一直犹豫不决,想请先生为朕解惑。”
范文程忙起身拜道:“陛下聪睿绝伦,勇武睿智无人能匹,自御极以来,运筹帷幄,奋武戎行,纵观前朝历代君王,也无几人能比。
臣能为陛下驱策,实为前生修来的福分,陛下但有问询,臣亦不敢有所搪塞,必知无不言。”
黄台吉微微点头,他似乎体力有些不支,便斜躺在御榻之上,轻声问道:“范先生,锦州之战事,今已入焦灼之态。先生可有何良策化解?”
范文程低头默思片刻,才道:“陛下,臣以为锦州战事,于我宜速不宜迟,当尽力速战速决,若拖延日久,粮草压力陡增,恐难以维持。”
黄台吉点头追问:“先生有何良策?”
范文程似乎早有准备,他毫不思索地接口回道:“臣以为,可趁西线退兵之机,示敌以弱,诱其进兵,如此才可寻隙攻之,或趁其半渡而击,或再出奇兵断其粮道,暗袭后路。
一旦明军生乱,我大清勇士便可乘势杀出,不难一战败敌,只要击溃明军一部,其他各营必定慌乱,不难将其彻底击溃。”
黄台吉的精神越来越差,他双目微闭,轻叹一声道:“朕也是如此想法,只是明军似乎不同于往日,竟不入我罄中。
尤其是那个宣府来的张诚,连挫我军锐气,实在可恨!”
谈及张诚,黄台吉似乎顿时来了兴趣,他双目睁开,精光四射,问范文程道:“先生对这个张诚,了解多少?”
范文程这一次便不再起身行礼,就像是平素唠家常一般,接口回道:“臣对张诚所知亦是不详,只晓得其崛起于崇德二年,时我勇士侵入明地,其还是一个游击。
未曾想,才只三四年光景,就已是一镇总兵,我大清勇士连连殒命于他手,其必有过人之处,既不能为我所用,断不可留。”
黄台吉眼中一点寒光闪过,恨恨道:“张诚,他若是一个游击,只在战场上便可将其击杀。而今,他既已成明国一镇总兵,那就请明国皇帝来替朕除了他。”
他说完这句话后,眼睛又再闭上,悠悠道:“此事你就不必挂怀,朕自会安排李率泰去办理。”
黄台吉接着又道:“朕还有一事,想听听先生意见。”
就在范文程疑惑之际,只听黄台吉轻轻说道:“朕,欲返盛京,然锦州战事正酣之际,又需一位大将留此主持。
礼亲王年老体衰,精力不如往日,难以胜任,而郑亲王持重,睿亲王聪敏,朕预在他二人中拣选一个,留下主持锦州战事。”
黄台吉说到这里时,眼角竟打开一条缝隙,斜视着范文程,问道:“依先生之见,他们两个之中,谁留下更为合适?”
范文程闻言一惊,他有些慌乱的站起身来,急道:“陛下,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