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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番以下犯上、强取豪夺之后,霍七郎一时犹豫,溺于美色舍不得逃遁,事主却出人意料地选择了沉默。昨夜的情事宛如昨夜的大雨一般,当时汹涌澎湃,然而一夜过去,除了草木润泽,一切复又恢复了平静。
白天一仍旧贯,到了晚间,李元瑛好整以暇沐浴更衣,也没特地命令典军更改轮班的名单,霍七郎照常带刀上夜。
掌灯之后,厉夫人安排好韶王的服药就寝等事宜后,带着内侍婢女们离开了。大屋内空旷而寂静,霍七郎与李元瑛四目相交,一时间不知道该跟他说点儿什么。
李元瑛面无表情,开口问道:“你师兄……”
霍七郎早预料到他所忧心之事,连忙回答:“他不敢。”
大概……是不敢的吧。
简洁地一应一答后,两人心照不宣,谁都没再提及昨夜发生的事。李元瑛的心思难以捉摸,不知道他是信了,亦或是不信,只是安静地回到床榻上,将锦帐合拢。
霍七郎仍像往常那样躺在脚榻上守护,心中不免有些发虚。钱收了,人办了,还办得不太符合江湖道义。她暗自疑惑,为何李元瑛没有翻脸。是因为自矜身份高贵不愿声张,还是担心一旦除掉她,会断了跟妹妹唯一的联系?
不过,回想昨日他闭目深陷于锦衾中,沉静的面庞被迫泛起情潮,霍七郎并不觉得后悔。
正反复琢磨韶王的心意之际,她忽然察觉到屋顶上传来一阵羽翼扑簌的动静,接着便是数声凌乱的鸦鸣。
霍七郎猛然翻身跃起,却并不急于上房追人,先将身边的月牙凳狠踹出去。她力道惊人,一踢之下,凳子径直砸穿了正门,发出轰然巨响。外面执勤的宿卫大惊失色,蜂拥而入。
霍七郎冲他们比了个手势,众人顿时心领神会,立刻冲向韶王床榻,将他团团围住,层层护卫。待确保李元瑛安全后,霍七郎才纵身拔地而起,飞身跃上房梁,再一跃冲破屋顶,紧追刺客而去。
李元瑛扯开锦帐,和侍卫们一同仰头望去,只见屋顶被她撞出一个窟窿,透着夜幕星空。
霍七郎踩上屋顶之后,目光扫视周围,发觉附近建筑上有两个人影,一个正向南逃离,另一个影子在东方晃动。朝南那个距离更近,霍七郎一边追一边想,自己闹出这般大动静,若是被师兄师姐们瞧见,定要被他们奚落讥笑了。
然而她既然收了这份酬劳,便须优先保证雇主的安全。
几个纵跳之后,霍七郎后发先至追上那人,想着抓个活口,并未拔刀,从背后勒颈。那人还想挣扎,被她利落地卸了膀子,一把勒晕过去,拎在手中。再回首瞧那个东边的人影,已然消失踪影。韶王府占地甚广,那人失踪的位置,仍旧在王府宅邸的范围之内。
霍七郎心中生疑,但挟持着一个俘虏,不便去搜索。于是腋下夹着昏过去的人返回大屋,自屋顶缺口处跳了进去。她风姿曼丽又矫健剽悍,身着黑衣,洽如一只狩猎归来的雌鹰,擒着猎物俯冲而下,潇洒落地。
室内已是灯火通明,袁少伯披着甲胄赶来护卫。显然,屋顶上的人仅有窥探之意,没有交手的机会,是探子而非刺客。
众侍卫亲眼见识过江湖高手的轻身功夫,见霍七郎飞檐走壁来去自如,顷刻间生擒敌人,对她的敬佩之情溢于言表。
双胞胎之一的徐来惊叹道:“你竟然会飞?!”
徐兴追问:“你不是说自己武艺稀松平常?感情是深藏不露啊。”
霍七郎将勒晕的探子随手扔在地上,自嘲道:“在我师门之中,实属平平无奇,垫底中的垫底。”
她随即将在屋顶上所见那二人的怪异情形道出,袁少伯闻言心下一凛,命众侍卫退出去后,仔细搜查已然失去意识的探子。
那陌生男子身着夜行衣,年约三旬,身材相貌都没有什么特殊之处,也没有携带任何能证明身份的物品。
李元瑛略作思索,命令道:“检查其眼瞳和脚趾。”
袁少伯经主上提点,当即翻开探子的眼皮,见其瞳仁颜色浅淡,再脱了他的鞋袜,瞧过一眼后,向李元瑛禀报:
“不是跰趾。”
霍七郎在旁饶有兴致地看着,问道:“这臭脚丫子能瞧出什么门道来?”
袁少伯解释道:“小脚趾指甲不分瓣,多半是胡人。”
监军使直接受皇帝委派,与韶王一样来自长安,其属下皆为汉人。而幽州地处边疆,节度使刘昆麾下有相当多的胡兵胡将。有些胡人黄发碧眼,出身一望而知,另有一些样貌与中原人相差无几,只凭外貌难以分辨,但身体特征仍有些微差别。
李元瑛轻声推测道:“刘昆的子城就在城南。”
此时衣衫不整的家令匆匆从自己院中赶过来,他竭力压着消息,以免惊动内宅的女眷们。众人一番讨论之后,结论是不可公开处刑。
李成荫怒道:“刘昆僭越不恭,竟敢直接派探子来窥视大王,可恨当下还不能直接跟他翻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