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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三郎胸口处遭受重创,呼吸与心跳骤停,但瞳孔尚未扩散,身子仍是暖的。
韦训深知他自幼修习“般若忏”内功,肌骨坚实,远非普通孩童可比,外伤虽重,内脏未必有致命损伤。此时全力施救,或许尚存一线生机;
可宝珠刚被掳走,倘若即刻拔腿追赶,以自己的速度,不论对手是谁,八成能够及时追回,然而代价却是要舍弃师弟的性命。
转瞬之间,韦训进退维谷,被逼到绝境:两个选项都面临不可挽回的代价,而他却毫无思考的余地。
自陈师古过世后,这个未出师的小师弟就一直跟在他身边,师兄弟二人情谊与其他貌合神离的同门有天壤之别。无论如何,不能眼睁睁瞧着十三郎就此气绝身亡。
韦训只得忍痛止步,迅速撕开师弟衣物,只见他胸膛正中一块暗红,是被重拳殴击所致,骨头碎裂,被打得凹陷下去。
韦训孤注一掷,以日暮烟波掌中最轻柔的一招“镜花水月”式拍在十三郎左胸侧。掌力压至最低,透过肋骨刺激已经停滞的心脏,十三郎唇边溢出一丝微弱气息,却仍旧毫无反应,只是胸腔内残存的空气。韦训将他翻转过来,加了一分力气,再从背后击出一掌。
这前后两掌下去,强行打通了淤塞的经脉,刚刚僵停的心脏再度艰难跳动起来。十三郎呛咳一声,呕出一口瘀血,濒死之际神志不清,睁着眼,目光散乱不能聚焦。
他虽年幼,却是残阳院出身,自有一股天生的倔强刚毅,一脚踏进鬼门关了,徘徊在心头的仍是死前那份执念,从喉咙里硬挤出一个字:“九……九……”
“你放心,我这就去追!”
韦训知道他这口气虽然缓了过来,但脉搏时断时续,极为微弱,若就此抛下不管,仍旧是死路一条。他果断将十三郎负在自己背上,用撕烂的衣裳布条紧紧捆住,背心与他胸膛贴合,同时潜运丹田真气,向他渡气续命。
若是武功稍弱者,以内力救人,稍有不慎便会经脉逆转,伤及自身,双方不能挪动。韦训仗着自己先天悟性奇高,铤而走险,一边背着伤员不断续气,一边拔腿奔出敞开的院门。
在十三郎身上耽搁了片刻,此时已不见袭击者的去向。
右手边的道路上,一名十三四岁的小货郎正蹲在地上叫骂,身边泥中滚落了一地桃子。他肩上挂着一只竹篮,一边往篮中捡桃,一边恶声恶气地骂道:
“赶投胎的横死鬼!抢吃热屎的撮鸟!撞了你爷也不知停下磕头谢罪,跑这么快,是背着你娘赶去阎王殿里点卯啊!”
韦训心中一动,这分明是有人背负一女子从此路匆忙经过,跑得急,途中撞翻卖桃的货郎。
此时情势危急,刻不容缓,无暇仔细斟酌,他背着十三郎,疾如流星般朝右边追过去。一路狂奔,并没发现任何可疑人物。他纵身掠上墙头又跑了一阵,周围街巷中的行人纷纷抬头望向这个背着人飞檐走壁的少年,俱是惊诧莫名。
又是一处路口,韦训一无所获,停下脚步,站在墙头发愣:难道她已经被人掠进附近建筑里藏匿起来了?倘若是拐子所为,惯例是将目标掳进屋里,或恐吓或殴打,剥去衣裳换身行头,家人即便报官都难以寻觅。
疑团如乌云般翻卷着涌上心头,韦训当机立断,掉头折返,再往奔回那处小院。可等他回到原地,那个蹲在地上叫骂的小货郎早已消失无踪,只留下满地粘泥的烂桃。
中计了!惊慌与愤怒一瞬间令韦训浑身恶寒,手足发麻。
门前这条路分两岔,假设那货郎是提前被安排在右路,他只需佯装被人撞翻,便能轻易引得韦训向错误方向追击,无需冒险交手,不费半分力气。
院中,杨行简的呻吟声仍未断绝,驴在树下不停尥蹶子,仿佛也知道大祸临头,只因拴着缰绳无法奔跑。
韦训向井中丢进一根绳子,将断腿的杨行简提起来,急切问道:“敌人有几个?什么模样?逃往何处?”
杨行简疼得浑身直哆嗦,言简意赅地叙述道:“茶釜里水干了,我去院中水缸里取水,被人从背后踹进枯井,别的都没瞧见。”他顿了顿,又说:“我在井下,依稀看见有人影映在井壁上,那人好像扛着些什么,往院门口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