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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贞女说:“她去磨粉了。”
每逄到周末,李金凤就要看家里有没有米粉,没有就去磨。徐贞女知道,女儿是为了林木森,因为木森喜欢吃团子;只要木森回来,南瓜团子、青团子、酸菜团子轮番着作。”
金娥顾忌金凤,老俩口悟到她有事,等了一阵,金娥低着头,扯揉着衣角,不吭声。
徐贞女催促道:“有事说事,没事我也要去磨粉了。”
徐贞女一催,金娥涕涕零零哭了起来。坐在一边的李阿三急了;说:
“什么事?别哭,金娥,说。”
金娥抽泣着说:“阿爸,这回你一定要帮我!帅她爸遇上麻烦了,阿爸、姆妈,家里遇上麻烦了……”
薛天康吃了队里的“亏空”,李阿三夫妻俩早有耳闻。谁人背后无人说,那个人前不说人。临近年关,来家“扯白话”的几乎天天把这事掛在嘴边。有些话太难听,徐贞女私下说了金娥几句。没料到,第二天王阿土派完活,队里人刚要出工,金娥拉开嗓门,说:
“都说人人自扫门前雪,不管他人瓦上霜。我就奇怪,王家道场怎么全是操心人,管天管地,有些人还管起别人家撒尿后擦不擦屁股呀?我帅她爸是队里保管,搬脚趾头算算也有五六年了。请问一声,哪一年、哪一位没有领到‘分红’?队里就这大只镬,煮的是肉、烧的是萝卜,满坪的香气谁也遮不住。就是我们想偷着尝尝鲜,掌勺的是会计,揭盖的是队长,还不说围着镬子还有你们几百只眼睛!今天我金娥把话摆在这里,待队里分红榜一贴,你们尽管来拿属于你们哪份钱。少一分钱,我金娥拆屋还!现在拜托哪些管别人擦屁股的人先把自己的嘴巴擦干净!”
雄纠纠、气昂昂的一席话,掷地有声。只是,说了薛天康的,没说薛天康的人,都听了,忍了,记住了。
可今天金娥哭着上门来求救了。看来事态还挺严重!
的确,薛天康遇上大麻烦了。
每年元月十五日是农村年终分配截止日。从十日起,队里照例要开二天“财务清账会”,会计把全年的流水帐一结,多少收入,再和保管薛天康“对账”,算出多少支出。两个队长、三个队委、个组长加上五六个代表围坐一边,拍着脑袋,一笔笔地回忆,一项项地落实,核准查实。接下来,又把可以例人今年的未收入认认真真地估上。遵照先国家、后集体、再个人的社会主义分配原则,提留了5%公积金和3%公益金,将余下净收入除以总工分,大家再针对一大串的尾数确定一个分配值,再待会计的算盘珠子劈里啪啦一阵响,确认分配值可行。到会的人个个笑着在分配帐上签字,会计将在元月十八日把各户的明细帐算出来,公榜告知,社员便可领取今年的“红利”了。
兴奋之时,依着规矩,请来队里几个老人,由队里补贴部分米,“拼东”吃餐羊肉。平日里,这只羊是拖队里“透支”最多人家的。
这还真不是歧视“透支户”。因为一年来,大事小情全都在队里这口“锅”兜着,稠也好,稀也罢,大家无所谓,一旦落实了年终分配,大家都开始往自家舀食,队里这口“锅”也就空了,因为有了“透支户”,使“锅”出现亏空,就会有人舀不所应得的,“透支户”欠的就是私人的钱了。欠债还钱,天经地义。没钱还,就得把“透支户”的粮食扣下来,“透支户”得赶紧想办法还或用粮食扺。队里“年终拼东”是喜庆,是慰劳辛苦一年的当家人。这只羊是由队里补贴部分米,大家自然在斤两上不会计较,往往会多给羊的主人三五斤米,羊的主人家男人也跟着吃餐便宜羊肉,吃喝间大家会宽慰他几句,散场时,剩下的汤汤水水让他多端些回去,也算是为近日将扣下他家口粮的举动提前作了个交待,或者也算是进行了一种人情照顾。
今年春蚕好,红薯丰收,队里的“透支户”也少,说起拖羊时,有人说,“拖天康家的。”虽然大家只是一笑,没有去拖,薛天康心里啫得慌。
原来,薛天康家里虽没要“透支”,可寅吃卯粮,捉襟见肘了。前两天夜里,夫妻俩认认真真一盘帐,傻了,不知不觉“借用”了队里七十八元。钱大都是薛长寿花的,他外面还七七八八欠了三十九元钱,年底了,别人拿着借条找来了,只得还。金娥也零零碎碎借了二十元,还有几块钱对不上帐。三天之内,必须想办法补上这个亏空。会计将把各户的明细帐算出来,张榜公布,社员就会来领钱了。
夫妻俩正呕气,砖瓦场来人了,送来一张七十五元的帐单,坐等着拿钱。
薛天康知道一九六年自家砌屋时,就因阿爸赖了些砖瓦帐被砖瓦厂的人记了仇,作不得作声,只得付了钱。砖瓦厂的人出了门,这时才想到盖杂屋时的泥匠人工还有三十七元未付。再一细想,东家的肉钱、西家的鱼帐,七七八八加起来已是二百十五元。
这里刚刚算清,街上张五、王七等三家人又上门来,见到人,才想起当初薛天健替人打家俱,家俱没作,木料却被浜里人打拆了,凑着又盖在杂屋里,一年没见家俱,木料总得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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