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缠绕在“喷火”机身上的气流仿佛拥有自己的意识般,在经过一番试探后,开始变得更加混乱而狂燥,就像是要一鼓作气捕杀猎物。锉刀用力抓住操纵感,试图调整飞行姿势,但是,机身却在混乱气流中翻滚,迅速拉近和周边障碍的距离。我们两人可以切身体会到“喷火”的颤抖,仿佛被一大片绳索困束着,左右甩动,连骨架似乎都快要散了。它的飞行姿态变得越来越奇怪,整个机身已经打斜,沿着机翼的方向飘动,螺旋桨好似塞入了大量的石头,时而停止,时而运转,不断发出“咯咯”的声音。眼看前方巨大的金属平台越来越近,“喷火”的动力根本不足以让它摆脱这条致命的航线。
“跳机!高川!干不下去了!”锉刀高声喊道。
我不假思索地跳出驾驶舱,抓住锉刀伸来的手,用力将她扯出来,还没有等我们从机身上跳出去,“喷火”已经彻底翻了个身,我们便彻底失去了立足的位置,开始向下坠落。我射出勾索,就像是之前做的无数次那样,攀住近侧的一条铁丝网走廊,然后借助摆荡的力量跃至另一处金属平台。就在我们刚着陆的时候,不远处传来剧烈的撞击声,紧接着就是火光熊熊的光景映入眼角。我们乘坐的“喷火”撞在了那一处的平台上,碎片在爆炸中向四周散射开来。
不仅仅是我们乘坐的机体,比我们更接近混乱气流源头的特混飞行大队更是损失惨重,几乎每一个呼吸,都能看到火光的绽放和轮廓的碎裂。这些战斗机就如同玩碰撞球般,不停地摧毁自己和身周的同伴。它们飞蛾扑火地前行,并没有给它们带来任何生机。距离源头还有极长的一段距离,整支飞行大队的机体数量就已经减员了将近半数。
离开“喷火”之后,我和锉刀所感受到的风力依然很大,就如同台风过境一般。有一种连树木都连根拔起的势态,不过,相比起毁灭机群的力量,无疑削弱了许多倍。让人不得不觉得,这些混乱的气流,就是针对这些飞行器进行封锁。而这个想法却也相当合理,我和锉刀完全可以为这种做法说出无数的理由。席森神父的气压控制超能,能够大范围掌控制空权,对于战斗来说,无疑是相当有力的事情。
谁也不清楚,在这个意识态世界中。到底可以产生多少这种异常飞行单位,而在这个没有大地,只有无尽的天空和深渊的世界中,制空权的争夺无疑十分重要。所有能够不落在实处,四处游荡的飞行单位,先天就占据着地利上的优势。
我和锉刀要应付这些契而不舍地追击而来的机群,也是需要花上一番工夫才能摆脱困境。如果将精力都放在应付这些飞行单位上,对其它方面可以投入的精力自然就会减少,虽然不会害怕,但也束手束脚。而且,对付这些飞行单位,根本就不是正事,将精力花费在它们身上无疑是种浪费。席森神父一个人就能控制一个大范围的制空权,对于和他一队的人们,无疑是一个利好消息。
不过,我却不觉得。席森神父那队人马就可以在这个意识态世界畅通无阻了。他们的位置已经位于我们的目视距离之内,而这个距离已经有一段时间没有增长了。显然,有什么东西阻挡了他们的去路。
我和锉刀顶着狂风朝源头奔驰,这一次,再没有追兵干扰了。随着远方那作为风力源头的黑点逐渐放大。飞翔在最前方的夸克最先观测到那里的东西到底是什么。最先进入感知中的,是一串又一串的队伍,这些队伍的个体都是人形,从超出观测范围外的地方,源源不绝地赶来,和我们一样,朝着风力的源头快速推进。这些人形的长蛇阵,沿着铁丝网长廊奔驰,在不同的平台间跳跃,每一个人形都拥有极为强大的机动性,和我们一样,通过各种方法越过两个不相接的落脚处之间的空隙。噼里啪啦的脚步声,犹如汇成一片滔滔的水声,随着风向渗入我们的耳中,越来越响亮。
明明人形的队伍,却像是一队又一队嗅到猎物的味道,迅猛赶往目标所在位置的狼群。队伍在高速的运动中并不那么整齐,但因为走向一致,因而有一种无可阻挡的凶猛势态。当夸克飞在他们的头顶上方时,他们同样没能察觉到这只乌鸦的存在,没有人朝它望去一眼。
到底有多少人正在赶往风力源头?三万?十万?几十万?根本无法计算,能够感知到的范围,每一个可以落脚的地方,几乎都被这些高速移动的人形填满了。锉刀没有我这么远的感知能力,所以,当我们真正亲眼看到这一条条由人构成的队伍长龙时,她的眼中不由得浮现骇然的神情。
那是敌人,第一眼就能确认了,而且,并非普通的人类。这些人身穿二战时期的军服,各个国家的款式都有,混乱而沸腾,但是,每一个人全副武装,头盔、防毒面罩、军大衣和长筒军靴,将他们全身上下的肌肤层层包裹起来,根本就看不出真正的样子。有二战时期的飞行大队在前,完全可以将这些数量庞大的军队看作同为意识态世界中产生的异常。这些士兵不是来自更深的下方,就是来自更远的上方,整体规模在横向范围,相比其纵向范围并不是太大,所以,只有接近到当前的距离,才能发现他们的存在。
不同国家的士兵汇聚在一起,没有明显的指挥官,也没有人主持队伍的行进,仿佛本能就知道敌人在何处般,不停地前进、前进、前进。他们的速度是如此之快,只是依靠自己的双腿奔跑,没有任何载具,但却如同战车在高速公路上飞驰,气势犹如狼奔虎突。没有什么障碍可以挡住他们,又像是从坟墓中爬出的老兵亡灵,回到世界的唯一目的,就是再参与一次战争,再一次于战争中燃烧自己的生命。
也许。在他们的头顶上空,在这一支支队伍之间,本该有各种二战时期的战斗机群保驾护航,守卫领空,但是,这些飞机单位受到混乱气流的影响。正不断从空中坠落。除了我和锉刀追踪的那支特混飞行大队外,我们还看到了更多的机群抵达了这个位置,但是,它们坠落的速度并没有得到改观,甚至,在撞毁于平台和走廊上时。爆炸和碎片反而殃及那一片的行进士兵队伍,造成了相当巨大的伤亡。
被冲击扫荡的士兵们,犹如一片片的蚂蚁,从落脚的平台和走廊边缘坠落,而在他们的上空,不断有更多的战斗机宛如流星般坠毁,又有更多的机群闯入这片范围。风力的源头就像一个灾难性的磁石。源源不绝地收割着毁灭和死亡,但是,这样的风波,对于行进的队伍而言,就如同落在水中的石头,产生的涟漪,完全无法阻止这些士兵赶赴战场的意志。正是这种毫无疑虑和恐惧,甚至充满狂热的意志,让目睹到这副景象的人心惊胆战。
“到底发生了什么?”锉刀和我藏身在这支虎狼军队的外围,猜测着问题的答案。锉刀咬牙切齿。但却不敢再接近那边一步,失去超能的她,根本就不可能应对如此庞大的军队。这一支支军队可不是“喷火”飞行大队可以比拟的,数量上的巨大优势,就算只是由普通士兵构成。也足以对很大一部分的神秘持有者形成压倒性的负荷。就算在正常世界中,也没有谁会去做孤身正面应战万人以上军队的蠢事,神秘持有者可以凭借自己的神秘,从普通军队的包围圈中自如进退,但并不代表他们全都可以正面对抗。况且,如今这些士兵,根本就是意识态世界的异常,一定如同那些战斗机一样,拥有超出常理的特性。
也许,这些士兵的真身,和战斗机的驾驶员一样,都是一些骷髅架子,来自过去的亡灵。没有痛觉,没有真正意义的死亡,没有体力和生理的限制,没有多余的情绪。唯一限制他们力量的,就只有人体构造的缺点,以及灵性和智慧。
“这个地方太不对劲了。为什么都是二战时代的力量?”锉刀仿佛自言自语般说到。
“大概是因为,它的确经历了二战,并让它记忆深刻吧?”我想了想,这么回答到。
“它是有自我意识的吗?”锉刀仍旧自言自语般,喃喃地说。
“谁知道呢?”我抬起头,巡视着这片一望无际的世界,“这可是在二战末期,从纳粹手中夺来的精神统合装置,是那个时代最可怕的神秘遗产。无论有怎样的可能性都不足为奇。”
“现在怎么办?它们人数太多了,我们根本就不可能穿过去。”锉刀的眼神凝聚起来,观察着那一支支异常的军队,说:“席森神父和那些家伙到底做了些什么?竟然造出这么大的声势。他们竟然能够支持那么久,真是让人惊讶。”
“他们早有准备,虽然这些士兵的数量众多,但仍旧是意识态的造物,而且它们拥有固定的形态和特性,对意识行走者来说,反而比那些捉摸不定的诡异更加容易应付。”我分析到。在这个意识态世界已经呆了好一阵时间,也见识过这里的威胁性异常,虽然单纯以场面来说,这个可能由精神统合装置形成的意识态世界比“江”的境界线更加庞大厚重,但是,对于行走于神秘中的人来说,反而更容易应付一些。因为,它给人的感觉,比较稳固,缺乏意识形态的变幻莫测——更贴切的形容,这个意识态世界就像是一个历史学者的意识世界,而“江”的境界线,则更像是一个精神病人的意识世界。
在大多数时候,精神病人比历史学家更加危险。
“你不也是意识行走者吗?”锉刀反问到:“如果你也想不出办法来,我们就只能呆在这里干瞪眼了。而且,如果没有绝妙的主意,我可不会干。”
“也许有办法。”我实话实说,“但是。并不确定,得做个实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