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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所找寻的范围内,存在的尸体和留下的战斗痕迹都表明,爱德华神父并不是唯一在这里和末日真理教发生冲突的人。乃至于,更多的神秘组织在这里遭遇袭击,而且并非是同一时间,他们的敌人也绝非是固定的某一方。袭击者也并非出自单一的组织,这也意味着并没有某一个特定的组织占据了这个地方。既然就连末日真理教,也无法强行在这里划分自己的势力范围,那当然意味着,哪怕往更上层走,也绝对没有哪一家势力,可以强行占据某一层落。
而且,虽然只是一种模糊的,让人怀疑的念头,但我现场的痕迹,有点儿像是来到这里之后,各方神秘组织都产生了内乱。外敌的袭击并不是造成眼前诸多伤亡的主因,而是因为有人突然对自己人出手。然而,假如每一个来到这里的神秘组织都发生了内乱,内乱本身必然有更深的意义在内。
别的神秘组织的内部结构如何,我不敢说,但是,末日真理教的内部结构却是极为巩固的,在面对这么一个陌生的环境,又是一次隐秘的行动。在派遣队伍的时候,其人员也必然经过筛选。这样一支末日真理教的队伍也无法避免产生内乱,再加上似乎所有的神秘组织亦是如此,就不免让人怀疑,他们到底遭遇了何等怪异的事情。
倘若内乱是出于某种“神秘”的缘故,反而可以让人释然。不过,我如今站在这里,却再没有感受到“神秘”的气息。
高塔本身必然拥有某种“神秘”,之前的遇袭,也证明了其中存在一些强力的怪异。但是,战斗结束后,这些不同寻常的味道,却不知不觉中散去。只是,眼前这令人不解的尸体和战斗痕迹,都让人无法掉以轻心。
我追寻这些尸体倒下的地方。将之串联起来,自然就是其他神秘组织经过的道路,他们似乎边战边走,而我之所以没有遭遇更多的袭击,似乎正是因为这些人已经斩出众多的威胁,开辟出了通过更远处的道路。尸体中开始出现一些,在装束上显得有些身份的人。这些人的死相各异,不过,大多数都无法保全完整的尸体。我试图从这些尸体的口袋中找出一些有用的东西。但他们就像是弹尽粮绝后,将所有保存秘密的东西全都销毁了。
这些尸体中,正如之前看到的那样,不仅有袭击者,也有被袭击者,而两者也并不完全是敌对的组织,反而,参与死斗的双方有不少是明显出自同一个组织。一方带着绝望、疯狂和恐惧。那是我很难想象,到底遭遇了何事。才会崩溃至此的表情,另一方则保持正常,似乎对袭击者竟然是自己人感到不解,疑惑,但却同样保持着理智和冷静,更没有因为对方是自己人。就有所犹豫。死者并非是因为自身的战斗意志动摇才死亡的,而是不知为何变得疯狂的袭击者以自身性命为赌注,强杀了另一方。
检查了如此多的尸体,我更加肯定了,袭击者一开始就带有死志。亦或者已经神志不清。这种感觉有些像是在面对末日真理教的信徒,但是,这些袭击者的疯狂又和末日真理教信徒的疯狂不一样。我无法完全说清楚,仅仅是隐约感觉到,两种疯狂的不同,并非是行为本身,而是造成疯狂的源头不一样。
让袭击者疯狂的源头,同样给这些人带来了可怕的绝望感,以及其它足以令其轻生的负面情感,这些负面的东西浓郁得让人窒息,以至于让这些袭击者面色狰狞。在这个意识态的世界里,袭击者的意志几乎被这种强烈得可怕的负面影响摧毁了。
仅仅是看到这些尸体的样子,我很难想象,到底是什么东西,会对一个意志坚定的神秘专家造成如此强烈的负面影响。理论上,神秘专家会意志崩溃,其原因很少是因为外力的作用。哪怕是在过去的末日幻境中,感受到末日进程的不可阻挡,和命运般的恶意,神秘专家也从来都没有崩溃成这个样子。
他们,一定是在高塔中,遇到了极为可怕的事物。其可怕的程度,可能要远超于他们可以感受到的“末日进程”本身。另一方面,这些崩溃而疯狂的人之中,存在末日真理教这种认可末日,信仰末日并促进末日的邪教份子,那么,他们所遭遇的极为可怕的事物,有可能是足以摧毁他们信仰的事物。
末日真理教的人不怕牺牲,也不害怕末日,不恐惧死亡。尽管如今的末日真理教,已经不是最初的末日真理教,其理念和席森神父所代表的原教主义有了诸多不同。但其所遵循的教义,仍旧是从原教主义演化来的,并仍旧以末日真理为核心进行阐述。无论是原教主义还是现在的改良主义,末日真理教的信徒对自身所信奉的真理,有着自成体系的解说,它足以为信徒构架出一个坚固的心理防线。而从病院现实的角度来说,这种病态却自成体系的邪教学说,正是末日症候群患者自身潜意识变化的结果。但是,正是这样逐渐变化而来,在某种程度上,迎合这个末日幻境整体环境的病态意识,却在某种未知事物面前遭遇了重创。
既然他们所遭遇的可怕事物,足以摧毁他们所信奉的一切,那么,同样可以肯定,它的存在有可能让末日真理不再具备积极的意义。那必然是在存在意义上,超越了“末日进程”的东西。
莫非他们看到了“江”和“病毒”?我原先这么想,但立刻就否定了。我不觉得,“江”和“病毒”会以最直接的方式呈现于他们面前,换句话来说,我不觉得“江”和“病毒”是可以被完整观测到的。而能够被病院现实和末日幻境中的人所观测到的那部分,也必然是基于他们自身立场所在,局限于他们自身的极限,而所能看到的部分。而这一部分。也理所当然不可能彻底摧毁他们的信念和意志。
正如同,末日真理教一度有过召唤人类集体潜意识深处的某种怪物的举动,而那个怪物给我的恐惧感也已经证明,其和“病毒”息息相关,有可能就是人们从意识态方面,所能观察到的最接近“病毒”的一种现象或一种存在体现。但是。既然它可以被神秘专家以这样一种“个体”的方式观测到,感受到,就意味着,它的强度也就仅限于此。
而于高塔中存在的,那个可怕的事物,却似乎高于这样的强度。
我不敢确定。也有可能,两者不能类比,仅仅是让接触两者的神秘专家看到了不同的东西,而这些所能看到和感受到的东西中。一方是能够被神秘专家所接受,而另一方则无法接受。仅限于是否可以接受,而并非是神秘性的高下。
一个巨大的旋转式石梯连接着两个层落,向上走,环形半径足有二三十米的阶梯,正通往不知道多高的地方。而台阶上,同样留下了大量的尸体,有部分阶梯崩塌。不过大部分还很稳固,并没有破坏到摇摇欲坠的程度。有一部分断裂的地方。被沙耶病毒的血肉异化连接起来,而这些血肉异化的部分,并不如先前所经过的血肉异化带的攻击性那么强。甚至可以说,并没有攻击性,血肉异化仿佛仅仅是出于连接毁坏的阶梯,开辟出一条可以正常通行的道路来。
经过这里的爱德华神父和其他人。并没有彻底毁掉这条通路的意思。
我终于看到出口时,感觉上已经过去了一个多小时。因为没有标识,所以我完全不清楚,此时的自己到底在哪一层,但却可以肯定。一定是在高塔内。越靠近这个出口,尸体就越少,抵达一处足有十米高的大门前,已经完全没有了战斗的痕迹。
这扇门的外表古朴刚健,花纹繁多,却有许多线条十分隐晦,让图案在第一眼看上去时是这样,但仔细琢磨的时候,就变成了另一种样子,同样带有很强烈的暗示感。就在我准备推开门的时候,背后响起声音:“嘿,你这个家伙,最好别打开那扇门。”
这声音苍老又有些虚弱,我循声转过头,就看到一个伤痕累累的老人颓然斜靠在角落里,似乎连站起来的力气都没有了。他失去了一条腿,草草包扎的伤口,鲜血已经浸透了绷带,他十分艰难地打着火石,想要点燃烟斗,但哆哆嗦嗦地重复了好几次,才堪堪将火点燃,而火石也因为脱力而掉在地上。他全然不理会,只是带着一种解脱的惬意,将烟斗塞到嘴巴里。
在这个老人发话之前,我并没有看到他的存在,我仔细检查过四周,在我刚来到的时候,那个地方的确一无所有。但转眼间,这个老人就出现在那个地方,如同幽灵一样。他的发话时机,和诡异又巧合的现身,都让我不由得想起一个神秘学中经常出现的特殊身份——
守门人。
老人就像是专门为了这扇门,才呆在这里,只为想要打开这扇门的人而出现。
他的装束并非是正常世界里的款式,反而和老霍克的打扮十分相似,再加上散发出来的气质,让我觉得,有可能和老霍克一样,是一个针对至深之夜不断战斗的有心人。他的语气和动作都不带恶意,但他明显不希望我推开那扇门,其中必然有一些说道。正是因为他的打断,让我意识到,门后所存在的事物,可能和至深之夜有关,换句话来说,这个高塔藏有至深之夜的秘密,并证明了,至深之夜乃至于这个噩梦本身,都不是神秘组织所为,而是更早之前就已经存在的情况。
神秘组织开启了这个噩梦的入口,并试图利用这个噩梦中所已然存在的情况,来推动自己的计划,但是,这个计划本身有可能需要深入涉及至深之夜,以至于他们同样遭到了至深之夜的反噬,如此就可以解释,他们为什么在这里丢下了那么多具尸体。他们对至深之夜很感兴趣,因为,这个至深之夜理所当然是一个很可怕的“神秘”。
神秘组织和神秘专家愿意花费巨大的代价,去追寻这样的“神秘”。是不难理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