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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州军弓手在经历过最初的紧张和慌乱之后,扣着弓弦的手开始逐渐稳定,他们对绕着车阵纵马狂奔的契丹骑兵无法可施,便将箭矢瞄准了那些胆子较大,敢于原地驻马发箭的骑兵。霎时间乱箭齐发,当场将几个胆大的契丹骑兵射落马下,车阵内立刻引发一阵欢呼。
张龙是第一次指挥军队作战,他的大声呼喝在混乱之中也没人去听,一时间想不到办法,不由无奈的叹了口气,干脆不去管顾那些自行其是的弓手,转过身去招呼车阵内的枪兵,要求他们挺枪防护车阵。这些枪兵眼见契丹人不敢靠近大车,紧张的情绪稍稍松解,便在张龙的指挥下,按照之前排演的阵型,结凑出紧密的队列,一片枪林指向车外,同时纷纷给自家弓手鼓劲欢呼。
还有几个勇武的契丹骑兵冲到了大车边缘,作势欲纵马跃入,却被一片枪林所指,无奈的调转马头躲了开去。
契丹人的射来的箭矢虽少,准头虽然不足,但车阵中人头密集,要想射中却不是什么难事,因此也造成了平州军的伤亡。车阵边有几个枪兵稍不留神,被契丹骑兵发来的弓箭射中,顿时引起一片慌乱。张龙忙命刀盾手紧靠住最外一排的枪兵,为他们提供遮护。
这般交战片刻,双方相互以弓箭对射,契丹骑兵见车阵防护严密,寻不到机会突入,便丢下十多具尸首,远远躲避开去,不再靠近大车,逐渐回归本阵当中。
张龙这才擦擦额头冒出来的汗,赶紧整理队列,重新排布士兵。而后又命人到车阵外,将被射死的契丹人首级割下,得了十多具。经过清点,车阵内平州军有十七人中箭,其中十人轻伤,四人被箭矢重伤,还有三个最倒霉的枪兵,被契丹人的箭矢从咽喉处贯入,当场身亡。
民夫中也有一个倒霉蛋被流矢擦伤了肩膀,他露出自己肩膀上的伤口去找张龙:“张虞候,某受伤了,某来领那一千钱。”
张龙看了看那民夫的伤口,见只是擦破了皮,当下没好气的道:“这个不算!”见那民夫还欲分说,立刻瞪眼道:“休要啰嗦,这般伤势算个逑!”那民夫见他发火,才不甘的嘟囔着离开了。
刚才接战之时,张龙脑子是乱的,此刻便重新理了理思绪,将弓手集中起来,再次强调了发箭的序列和时机,最后大声道:“没有某的指令,谁若是再自行射箭,某便军法从事!”
此刻两军相隔一里对峙,谁都没有下一步举动。适才元行钦在最前列鼓舞士气的举动被张龙看在眼里,便将他叫到身边夸赞了一番,然后问道:“元队正,你看如今怎生是好?”
元行钦撇了撇嘴,说实话,经过刚才那一番交战,他有些看不起张龙的临阵指挥。他也是高门大户出身,家学渊源,虽然年轻,但胸中自有韬略。而且元行钦最先投身于义儿军中,又在河间立过功,只是因为和赵在礼的关系极好,才舍弃了义儿军,投入平州军,所以他心中便有一股傲气。但人家目前是自己的上官,所以不好说什么,只是道:“自然是按照之前的排演,咱们硬推过去,某在前面带队,虞候且在车阵中掌控,不信咱们冲不过去。只是虞候此番定要指挥好那些弓手,不能再如刚才那般乱来了。”话语之中不自觉间便带有一丝指责的意味。
张龙为人朴实,并没有深究元行钦话语中的不敬,他只觉得人家说的是实话,不由好一阵惭愧,便又花费了一番工夫再次重申了军令,才命令车阵向前,朝契丹骑阵逼了过去。
经过头一次作战的洗礼后,车阵中的平州军和民夫都显得精神头不一样了,信心恢复不少。张龙对弓手的指挥也逐渐纳入正轨,毕竟平州军在一起排演了七天,过了最开始紧张慌乱的那股劲,又有车阵这么个依靠保障,大伙儿头脑都冷静了不少。
仗着步弓射程远超骑弓,张龙指挥着弓手在距离契丹骑阵一百五十步外开始依次发箭,虽说距离太远,没有造成什么伤亡,却令契丹骑阵出现了松动。契丹骑兵显然不愿吃这个亏,便离开了正面战场,将前路让了出来,只是围在车阵旁边监视,寻找着车阵的破绽。
契丹人分出二十多骑来,开始在车阵两侧来回奔行。这些骑兵精于骑射,从马上射出来的箭矢又快又准,令车阵中伤亡大增。张龙指挥弓手与契丹骑兵展开对射,但对方骑在马上,奔行迅捷,射出去的箭矢效果不大。张龙又下令覆盖性射击,总算射倒了几个契丹骑兵。可这种射法对于卢龙军来说,交换比实在太差,而且箭矢的消耗量很大,非常划算。
如果这条路很远,那么张龙和平州军的结局不会太好。因为战场主动权完全掌握在契丹骑兵手上,交战的地点和时间完全由契丹骑兵说了算,无论白天黑夜,平州军都必须时刻以极大的意志力和体能维持着车阵的完整。只需这种状态维持个三五日,整支队伍就会被契丹骑兵这种远远跟随、不断骚扰、寻机突破的战术所拖垮。这才是骑兵在草原上面对步卒时战无不胜的根本原因。
可惜白狼山距榆关只有五十里,而双方相遇之处离白狼山更近,所以以上不利条件都不存在。当白狼山的身影渐渐在落日的余晖中清晰出来的时候,因紧张和疲劳而困顿不堪的平州军终于看到了前来接应的李诚中所部,双方汇拢在一处,草原上欢呼声大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