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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周知裕到了目的地,才知道刘守光的打算,这位留后好手段,无论他是否同意,粮台大使的身份已经强行安在了他的身上。周知裕猜测,这个主意恐怕来自那位长于谋略的刘判官,以节度留后的心思,他是想不出来的。
所以周知裕更加惶恐,无时无刻不在为营州担忧。
周知裕最担心的是好友张在吉或是亲传衣钵的子侄李诚中产生误会,以为自己就此依附于刘守光,从而为刘守光所趁,就此断送了大好局面;就算张在吉和李诚中没有产生误判,理解了自己的处境,他同样焦虑于他们是否会缩手缩脚,答允一些本来不该答允的过分条件。
因此,周知裕常常在空旷的营帐中来回踱步,却始终不得其策。他真想冲出这座囚禁他的牢笼,赶到张在吉和李诚中的面前,让他们不要以自己为虑,不要将大好基业就此葬送。又或者能够有人将自己写好的血书传出去,让他们知晓自己的本心。但真正的粮台掌控者——后军都指挥使张景韶是绝对不会让他离开营帐半步的,更遑论能够拿出什么好办法了。
周知裕孤零零的在营帐中度日如年的时候,李小喜则在自己的营帐内招待一众“好友”。与他昨天抵达时举办的宴饮相比,今日前来捧场的军将又多了一些。十数人热热闹闹的挤满了大帐,桌上是羊肉和面饼,手中是斟满的酒樽。
李小喜身为主人,很自然的拥有主导宴饮的话语权,他正在卖力的大肆宣扬自己在平州、营州的所见所闻。
“诸位弟兄,某实在是招待不周,有所缺失之处,还需各位海涵!”李小喜举樽相邀。
“刘兵马过谦了,如此酒肉,哪里有不周之处!”儒州兵马使刘山允大声道。
帐中诸将齐声附和,举樽满饮。
“就这些酒肉?若是某在平州,连看都不看!招待诸位的,必定是新宰的羊羔,哪里会以此肉干充数!某在平州之时,吃的是鲜美的肉片......对了,告与诸位一个妙方,这羊羔要先杀,取那最好的羊脊,在雪中冻上,然后由善使小剑的厨子切出极薄的肉片,在滚烫的油锅中一涮,啧啧啧,那份鲜嫩,那份爽利,当真妙不可言!”
李小喜说的是营州流传出来的羊肉锅子的新吃法,实际上他只吃过一次,便是招待张小花的那天才尝过,当时吃得李小喜眼珠子差点没瞪出来。
经他这么一说,帐中诸将俱都流下了哈喇子,不禁叹道:“如今各地都没什么活羊,哪里禁得住这般吃法?”这两年大战不断,民户家中蓄养的羊只早被军中搜罗殆尽,都是风为肉干,只有军将们才能得到一点点配给。就眼前这些用热汤熬制的肉干,都是李小喜花了大钱从军需官那里偷偷买来的。关外的牛羊早被营州垄断了,这两个月里更是只羊不许入幽州。
李小喜道:“诸位是没去过营州,某曾去过关外,放眼一望,遍地牛羊啊......”
诸将再次叹息,座中一人忽然悄声道:“诸位,某见了,咱们还是有活羊的,昨日夜间某正带队值哨,有十余只活羊被送往中军了......”
于是众人都莫名愤恨起来,齐声痛斥,继而哀怨不已。
李小喜望着众人,一脸鄙视,不屑道:“一些活羊而已,有什么稀奇?某在平州东福酒楼还吃到了熏鸡!黄焦焦的皮,粉嫩嫩的肉,那个香啊,足足能传出去二里地!知道一只熏鸡多少钱么?才一百文!”
鸡肉可是好东西,这年头战乱不休,民户生产不继,鸡鸭等物已不多见,在座的军将大部分人能够偶尔尝上一次已属不易,至于一百文就能买上一只熏熟了鸡,那是想也不要想。平州和营州之所以能够吃上便宜鸡肉,全赖于营州长史书房发起的“鸡鸭入户”行动,行动宗旨是要让每一户人家都能吃得上鸡鸭。
这项由长史房农牧科主导的行动始于小凌河、五股河流域的平定,这些河谷地区温度适宜、水草中泥虫甚多,非常宜于养殖鸡鸭。随着鸡鸭在各村各户的广泛养殖,如今的成年活鸡活鸭价格已从原来的一贯一只降到了五六十文一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