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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仆远远见女人,高声道:“光舀水有什么用啊,用泥巴和草在家门口筑一道槛把雨水拦着。”说话间丈夫到了家,翻出一把铁锄,又钻入雨水里面,挖出一堆泥土,在门口垒砌起一道小小的堤坝来。张氏仍旧一边朝外面倒水,一边抬起头着丈夫在雨中忙碌的身影,眼睛里噙满了泪水。
辽国上京临潢府,皇帝御账之内,耶律大石正在御览夏国使臣团的观察密报,这使臣团身处敌国,上下皆谨言慎行,唯有一个陈氏远支宗室,有些口无遮拦。“是个疏狂失意之辈,倒是可以拉拢一下。”耶律大石沉吟道。未登基时他便惯于在对手身边埋下暗子,做帝皇以后,这等小事原本不用他亲自过问,但凡是习惯成自然,密探们也将这些东西直接上奏,以皇帝陛下的心腹亲信自居。
门外宦官通秉,老丞相萧兀纳、南院枢密使萧孝德求见,耶律大石忙传他进来,并站起身到门口相迎。萧兀纳是两朝老臣,如今已经年逾古稀。军权仍旧握在他的心腹亲信手上,老丞相所负责的乃是编修国史,以及劝农耕,鼓励工商之类的事情。
萧兀纳脸虽然带着怒容出现在门口,顾不得大礼参见,沉声道:“商朝乃是中原人的祖先,与我朝毫无干系,陛下为何偏偏要在国史上添加契丹乃是殷商苗裔的话语。”南院枢密使萧孝德则一脸无奈地跟在萧兀纳的身后,躬身道:“臣萧孝德,觐见陛下。”
萧兀纳将一卷崭新的国史摔在御案上面,怒气冲冲地等着皇帝解释。他算是三朝老臣,也不怕死。道宗皇帝在世时,只顾着打猎行乐,国中大事大多交给丞相萧兀纳处置。耶律延禧继位后,萧兀纳因为忠心敢谏而被罢免,在耶律大石起兵的时候,还曾在家乡聚集本族兵马准备拱卫废帝,可耶律大石顺利登基之后,为了稳定朝政,还是千方百计将这位朝廷重臣请出了山。
今晨他检查发现国史记载被人做了改动,添加了“契丹,殷契之苗裔也,”这句话,不免勃然大怒,追问翰林院编修,底下不敢隐瞒,说南院枢密使授意,萧兀纳又揪着萧孝德问罪,萧孝德无奈之下,只得带他来面君。
耶律大石待他怒火稍平,微微笑道:“朕从前特意做过些研究,老丞相请坐,待朕慢慢道来。”萧兀纳“哼”了一声,坐在一旁,心里也有些吃不住他说的是真是假,耶律大石当初确实是做过翰林院编修的,他对国史有所研究,也是理所当然之事。耶律大石又示意萧孝德也坐下,萧孝德才将信将疑,胆战心惊地坐了下来。
“汉人的《史记》说,殷商的始祖叫做‘殷契’,朕当初考据,殷商十四世八次迁都,屡屡经过鲜卑山这一带,因此留下一脉,后来繁衍成了我契丹八部。故而我契丹八部,与南朝孔圣当同为殷商之苗裔。”耶律大石一脸正容地说到。萧孝德不禁张口结舌,他身为南院枢密使,自非不学无术之辈,想象不出饱读诗书的陛下,居然随口说出这种杜撰言语。
“你,你……”萧兀纳不禁气得脸色发青,“陛下这个考据,到底有无旁证?”
耶律大石脸色古怪,将两手一摊,反问道:“史书有言‘自殷以前诸侯不可得而谱’,所以也没有太多旁证,不过像‘秦之先,帝颛顼之苗裔’,‘匈奴,夏后氏之苗裔’,同样无旁证可考。”他微微一笑道,“契丹先祖可以上述到三代,中原当不可再以蛮夷视之。”
萧孝德瞠目结舌,萧兀纳气得胡须发抖,愤愤道:“信口胡言。”皇帝倒行逆施起来,比修改史书恶劣得多的事也干得出,耶律大石在这上面胡闹,他也无可奈何,最终只能拂袖而去。耶律大石恭敬地送他到门口,又传宫中内臣,向丞相府送去羊五百头,嘉奖老丞相为国忧劳之功,却把萧孝德留了下来,向他询问他各道农庄和工坊商肆的情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