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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辽倾国之力,此次征伐鄂州,不知南朝人马还能顽抗多久?”一个声音忽然在身后道。()
完颜宗弼转过身,隐去眼中异色,笑道:“晋王大驾光临,宗弼有失远迎啊。”耶律况仿佛能看透人心。完颜宗弼避开他的目光,粗豪地大声道:“只看这投鞭断流的气势,除了天命所归的大辽陛下,还能有谁人?鄂州那些不识抬举的乌合之众,陛下大军一道,自然就灰飞烟灭。”他看着岸边,几个千人队正在饮马,岸边到处挤满了马匹,前面还没离开,后面又涌上来,人喧马嘶,江水里到处扑腾着水花。更远处的岸上,成千上万的辽军骑兵,正一队队犹如狂风席卷而下,虽没刻意打草谷,沿途所经,村庄无不残破,十室九空,孑无遗类。
“大王最近多读了不少书。陛下虽然不喜欢契丹人读书太多,但看到‘尚未开化’别族大将有心上进,总是欢喜的。正因为陛下的胸襟如海,大辽才能战无不胜。”耶律况笑道,忽然压低了声音,问道,“大王也这么想的吧?”
完颜宗弼心中一突,连声道:“当然,我女真族对陛下的忠心,天日可鉴!”
“是么?”耶律况微微一笑,笑意渐渐从眼底隐去,转为带着一丝冷静,提醒道,“面见陛下时,大王最好小心些。陛下虽然不管别族大将读书,但若是太过‘知书达礼’,谈吐直追得上汉人了,那就有些过了。”
完颜宗弼心下有些恼火,在耶律况面前,他总是有些心虚,好像有些不可告人之事一样的心虚。自从父皇暴毙,金国灭亡以来,完颜宗弼比从前有城府了许多。但是,每当耶律况来找他,完颜宗弼心里就有些惴惴不安。这一路南侵,戎马倥偬,征战杀伐,完颜宗弼手上染了不少血,有时候,他甚至有些迷失,可耶律况就像心头的一道阴影,他的眼神,总是提醒着完颜宗弼,一个亡国的王子,女真降将,永远不受信任的。
完颜宗弼勉强笑道:“谢过晋王好言提醒。”他顿了一顿,问道:“晋王不是亲自坐镇粮船队吗,怎么有空来前面?”他最为关切的是,并没有亲兵通秉,耶律况是怎么神不知鬼不觉地上了他的座船?想到此人随时随地可以在身边出现,完颜宗弼心下就微微生寒。()
“粮船队上的伤病太多了,老夫看着气闷得慌,想到大王麾下都是生龙活虎的勇士,便过来喘口气儿。”耶律况感慨道,“多好的小伙子啊,襄阳一战,水栅前面就倒下两千多,要事每一仗都杀得这么尸山血海的,不知有几个人能回到白山黑土?”他嘿然一笑,慨然道,“我倒忘了,打下沃土万里千里,都是要兵马镇守的,勇士们若能留在这南朝江山,享尽荣华富贵,倒也不失为一个好了局。天下一统,天下太平,马放南山,解甲归田,做个江南富家翁也不错了。”
听着听着,完颜宗弼的心情忽然变得很差,他抬头看着远处,蓝色的天空似无限幽远,而自己却只是一只地上的蝼蚁,永远爬在地上,永远飞不起来,随时可以被人一脚踩死的蝼蚁。
在襄阳往鄂州路上,辽国皇帝御驾奚车正缓缓南行。一队队一群群骑兵在经过皇帝御辇的时候,都拔出弯刀大声的,军容壮盛严整,仿佛这是一场盛大的游猎。
宫帐骑兵簇拥在奚车前后,骑兵胯下皆是白色战马,身着铁甲,头戴莲叶毡盔,梳理整齐的辫发垂在而后,有的辫子上还饰有白玉,翠毛,金珠等。战马竖鬓扎尾,鞍鞯,马镫饰以泥金,缰绳等也是金黄色的,障泥则是银丝绸缎,铁蹄铠甲铮铮作响,远远望去,仿佛天兵天将联翩驾雾而来。
在宫帐骑兵的簇拥下,御驾奚车如同小山一般巍峨壮观。在御辇前方,十二辆马车载十二面大鼓和十二面日月旌旗开道,拉车的也是白马,每一匹旁都有个奴仆牵着缓缓前进。六头世间罕见的高大白驼拉着御驾奚车,每头骆驼旁也有个锦衣毡帽的驮夫牵着。
奚车的车轮高大,车辕轮彀极长,十二根方形木柱支起宝蓝色庑殿殿的车厢,仿佛一座移动的宫殿,翘起飞檐檐角挂着白色的璎珞流苏随风飘荡,车厢上竖着象征皇帝的九纛日月旗,两旁厢壁则是纹,射龙,擒虎,出征等精美的彩绘。车厢前端木条斜撑起如同帷幕一般白色的凉棚,而后端亦用木条支起一个方形的木棚。
凉棚下面,北院枢密使耶律铁哥正坐着向陛下禀报,这是难得的恩宠,旁边的宫帐军将领都难掩羡慕的目光。然而,耶律铁哥的脸色却很凝重,甚至有些如坐针毡的感觉。此次南征,共动用十万契丹骑兵,五万奚军步卒,五万女真兵,另外还征发了十万南朝汉儿签军。耶律大石只定举国大略,三十万大军的巨细事宜,都由北院负责,在耶律铁哥身后,不知有多少羡慕或嫉妒的眼睛在盯着。更有传闻甚嚣尘上,说陛下有意恢复八部推举首领的习俗,不再将皇位父子相继,而是要在退位以后,再行推举之事,而陛下属意亦是众望所归的人选,只有耶律铁哥。这些传闻令耶律铁哥的心情很是复杂,每次面见耶律大石时,也小心了许多,不像从前那样言行无忌。
“曹迪扣留了我们的使者,不过仍然奉为上宾。”耶律铁哥道,“就连被南朝俘虏的族人,也都没有加害,据说饭食得比南朝的禁军还好。南朝还企图招募这些族人做骑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