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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真以为我朝是武夫当国,军士粗鲁不文么?”通判潘少微心中暗道,“护国府的厉害,你们这关东人是绝对想象不到的。”他是从关西衙署中一点点历练出来的,从一开始,他就不看好这一次上书。四面烽烟再起,校尉们大都在各地领兵,在敦煌护国府议事的人数由两百人减少到了不到一百人。然而,人数的减少反而更容易统一意见,护国府对各种事件的处置和反应也比平常要迅速了很多,特别变动授田制这种“危及国本”的事情。而这些“关东人”却偏偏建议变动授田制。
他们认为一户六十亩授田,太过死板,农户有的勤恳耕种,有的却懒惰愚钝,与其一视同仁,不如根据经营田产的情况,逐年增减每户授田的数目。粮食收获多的,授田可由六十亩增加九十亩,一百二十亩,甚至两百亩、三百亩。粮食收获少的,朝廷将逐年收回授田。不善稼穑的农夫将逐渐被排挤出去,洛阳工商大兴,正好需要大量招募工徒。此外,关东民间的旧俗,壮丁们可以组成播种、耕地、施肥、收割的队伍,在农忙时帮却劳力不足的户主干农活儿。
粮食的产出肯定会大大增加,最大的受益者,还是朝廷的国库。不过,农户的数量将会减少,授田又不不均匀。那些复杂而又困难的事务,还是要靠州县,里正、乡役来做。每个地方,都由官府统一收取三成的田赋,并转交给各地军府,再由军府分配给军士。这样一来,地方上大部分权柄就转到了文官手中,军府虽然省事,可对地方和荫户的控制力也大大下降了。校尉们都是军士推举出来的,一个个如jing似鬼一样,焉能看不出来?
潘少微不为人察觉地撇了撇嘴,将目光移向窗外。
“袁大人,”书吏黄敬之低声道:“我们可以再度上书相府”
“住口。”袁兴宗打断了他的话。他神se萧然,叹道:“我们行得端,坐得正,问心无愧便好。变动田制的事情,非同小可。本官从前是太过轻忽了,今后也不可再提。”他看了看书房中几名属吏,都是可以信任的人,摆了摆手,让他们退下。柳丞相虽然保住了袁兴宗,但护国府校尉却不肯善罢甘休,他们怀疑洛阳府有人被收买,以至与关东士绅沆瀣一气。因此,在袁兴宗看到这封信的时候,十数名察jian曹的官吏已经在来洛阳的路上了。
幕僚们退下去后,袁兴宗无力地靠在椅背上。他清廉自守,自不怕别人来查,望着窗外的树影婆娑,有些疲惫地想到:“关东人多地狭,授田六十亩,不过惠及这一代人而已。要治理关东,死守授田制终究是不行的。百姓繁衍生息,人口滋长,就要提高粮食的产出才能养活。还要大兴工商才有事做。一户六十亩不变,局面终究维系不下去。除非,,像宋国那样往海上拓展垦殖去,可是,波涛险恶,这条路当真这么走得通吗?”
昨天有经验的水手望见乌云密布,便大呼天象不对,言之凿凿称一场大风雨即将到来。
暴风雨中航行,哪怕是在近海也是极端危险的,赵行德只得下令船队靠岸,寻了一处海边的港湾避风。明明是正午时分,天空却是漆黑一片,天空像漏了一般,大雨瓢泼而下,即使在港湾内也是海浪汹涌。闪电如火蛇般划破长空,伴之以霹雳般的雷声。此时此刻,全体水师将士,连同赵行德本人都无比庆幸昨天的英明决断。
港湾中,八十余艘海船不断颠簸起伏,仿佛随时可能颠覆的纸船。
海风劲吹,拍天浊浪一个接着一个,拍击着船身乱晃。船身不断剧烈摇晃,锚链一次次绷得笔直,底舱的水手听见了令人牙酸的吱吱嘎嘎的声音。如果不是回头浪很大,肯定有船只被风浪卷走。各个舱中,没固定好的整个柜子倒了,各种瓶瓶罐罐满地乱滚。外面风浪声忽大忽小,或如鬼哭狼嚎一般尖利,或如攻城锤“砰砰”地撞击船身。
除了极少数在甲板上望风的人,大部分水手用绳索绑在木板床上。
有人面se苍白,有人不断呕吐,每个人都瞪大了眼睛,不断地祈求神佛保佑。自从南海水师出海以来,还从没遇到过这么大的风浪。这凛然天威让每个人都生出了莫可抗御的无力感。赵行德也和大多数人一样吐得一塌糊涂,他现在更后悔没有让军队上岸扎营。这船万一沉了,水手们不知有几个能在风浪里逃出生天。虽然泥石流同样十分危险,但呆在岸上毕竟会好受一些,泥石流也不一定会发生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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