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纷乱的马蹄踏在鄂州石板路上,声音震耳,骑兵们大声挥舞马刀,大声呼喝着,毫不顾忌街上熙熙攘攘的人群,直奔相府。
樊妻“先拱卫圣驾!再捉邓素奸贼!”
“辽兵来了!”“哎哟——妈呀!”“不是辽兵,是官军!”“管他呢,大兵来了!快逃啊——”
沿途街市人人惊慌失措,男女老小自顾奔逃。跌翻了担子的,推到了棚子的,慌乱的叫嚷中夹杂着哇哇的哭声,四下里乱成一团。
鄂州深居大宋腹地,自中兴之后,辽军从未渡过黄河,这几年天下承平,百姓安居乐业,哪料得到一下子就天下大乱。
恐慌迅速向四面八方传过去,兵部得知乱军入城消息,一边紧急报知丞相邓素,请钧旨兵符调遣城外八营屯军入城平乱,一边抓拢城内的人马,在相府周围的街道上筑起巷战街垒,然而,乱兵已经冲入城内,城外调兵尚需周折,城内驻扎的城卫军分散在各坊军营,仓促能调动只有驻扎兵部之旁的三营火铳手,兵力捉襟见肘之下,兵部只得打开武库,连鄂州衙内当值的衙役都发了火铳枪。
叛军骑兵已经冲进朱雀街,同一时候,相府签押房的内厢房里,邓素得到紧急禀报,顿时呆在当地,面如死灰,良久不语。
他圆睁双目,眼中布满了血丝,昨夜筹划河南军饷到了二更时候,其后又批阅奏折,直到四更时分方才在签押房中和衣而眠。没想到大敌当前之际,辽军还在千里之外,居然有大宋人马反了?这是闹饷,还是谋朝作乱?饶是以邓素之智,城府之深,一时间也不禁懵了。
“大好中兴形势,难道要毁于一旦?!千古罪人!”思及此处,邓素只觉得喉头发甜,头脑一阵眩晕,不得不扶住身旁一人方才站稳。
“丞相,”职方司郎中蓝绍忠急道,“叛军势大,是否退到城外暂避?”
邓素从恍惚中惊醒,回过神来,双目炯炯地看着蓝绍忠,叛军忽然兵临城下,兵部职方司无论如何都有失职之过,然而,看着蓝绍忠一脸焦急之色不似作伪,邓素叹了口气,人孰能无过,蓝绍忠得他的栽培,从一个普通的锦檐府军官升为总管密探的职方司郎中,这才不到两年间,无论是蓝绍忠,还是他邓素,根基确实都太浅了,从前些日子用雷霆手段慑服各方,到了现在叛军冲入鄂州居然无人示警,也是个因果。
“入城乱军,打得是哪家旗号?”恢复神智,邓素脑中电光石火闪过无数念头。
举国抗辽之际,到底谁会如此利令智昏?难不成真是引狼入室的辽贼奸细?
“旗号尚不分明,不过,”蓝绍忠羞愧道,“不过,乱军喊的是‘清君侧,扶保赵皇’,我估计,可能是曹太”
“十有八九,就是老贼!”邓素打断他的话,脸色铁青道,“万没想到,老贼竟冥顽不灵至此,他自误,也是误国!”
“大人说的是。”蓝绍忠点点头,上前一步,又道,老贼蓄谋已久,如今之计,丞相还是暂避其锋芒”
邓素闻言沉吟了一会儿,还未决断,相府外面忽然铳声大作,“砰砰”“砰砰砰”响成一片就像过年放鞭炮一样。
邓素似是吃了一惊,浑身一抖,抬头看向蓝绍忠。“这是禁军的排铳,”蓝绍忠侧耳听了一瞬,脸色更忧,秉道:“乱兵在朱雀街东面,距相府不过三个街口。”邓素点点头,正欲说话,忽然,另外一个方向又是一阵排铳声响,蓝绍忠脸色一边,惊道:“南面也有乱兵来袭,狼子野心,这是冲着相公大人来的,再不走,就来不及了,且让末将护送大人出城暂避。”邓素脸色微沉,可蓝绍忠不待他说话,就强行将他拉出签押房,外面已经围了一圈书吏,这时,谁都顾不上料理千里之外的军机文书了,一个个神色复杂,全都眼巴巴地看着邓素和蓝绍忠二人。
蓝绍忠有理会他们,只拉着邓素大步往外走去。
“等等,”邓素却强行住了脚步,他环视了诸人,叹了口气,沉声道:“如今有人拥兵谋乱,蓝将军将护送本相出城,城外八营尚有四万兵马可用。兵战凶危,你等如愿意跟从本相,可以随我去城外召集兵马平乱,如欲保全自身,趁着乱兵还未攻入相府,及早散入民间。都是大宋子民,乱贼若存一丝天良未泯,也不至于在城中乱杀官吏百姓的。”说完,他平静地看着众书吏,目光恢复湛然之色,再无刚才的惊惶模样。这时,东面忽然一声巨响,“轰——”将相府屋檐上的枯枝灰尘都震得扑簌簌掉落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