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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本按照李筠的盘算,即便想要战胜拥有火器优势的“飞龙军”几乎无望,可凭借自己在在昭义军多年积累下来的威望,以及上党城的地形地势,“占据”天时、地利、人和的自己,依靠秘密集结的三万兵马还是有可能暂时抵挡住城外一万五千“飞龙军”的进攻的。而自己举兵起事的消息一旦传出,各地那些对北平军“诸贼”把持朝政不满以及明白“唇亡齿害”的道理,不愿被削藩夺权的节度使、刺史们就有可能群起响应。到时候,大周境内烽烟四起,北平军“诸贼”势必要调集兵马、四处灭火,其对上党的压力便会随之大为减小,自己或许就有机会坚持更久,直至坚持到天下形势大变的那一刻。
可令李筠没有想到的是,他这边“清君侧、除奸佞”的旗子才刚刚打出来,不但城南五里外的“飞龙军”所谓换防兵马立即打着平叛的旗帜猛扑上来,而且一支人数近万、自己之前丝毫没有察觉其存在的“飞龙军”兵马,好似从地里冒出来一般突然出现在了他的背后,从上党城北边掩杀过来。不过小半个时辰的工夫,一南一北两支“飞龙军”便完成了会师和围城的行动,并开始在城外安营扎寨。
以三万地方兵马对垒近两万五千武装到牙齿的“飞龙军”,李筠就是再托大、再乐观,也不认为自己能够坚守到天下变乱的时候。实际上,随着“飞龙军”北线集群的突然出现,已经从坊间传言和朝廷邸报中得知周军南征过程、特别是有关炮击句容县城的具体情形,对“飞龙军”的战斗力、特别是炮兵威力已经有所了解的李筠,甚至不再奢望在对方开始攻城后,自己能够坚守上党城超过十天。他现在只能寄希望于城外的“飞龙军”会顾忌城内近两万百姓的死活,不会像炮击句容县城那样视人命如草芥、以毁城灭民来震慑天下,如此自己或许还能有一线生机、还能多支撑几日。所以,在数百骑出城骚扰正在安营的“飞龙军”的本部骑兵被对方一顿火枪射击赶回来后,李筠便以最快的速度堵死所有城门,准备孤注一掷的与对方进行一场城池防御战。
从上党方向隐约传来的短暂枪声令正策马飞奔、距离上党城只有不到十里的李守节不由得心头一紧,暗叫一声不好,自己紧赶慢赶还是晚了一步。不过,在发现枪声持续时间很短,而且似乎没有“飞龙军”攻城时必定会出现的火炮轰击的巨大轰鸣声传来后,李守节心中又生出了一丝希望,希望刚才的枪声只是双方的一点小误会,自己的父亲和远道而来的“飞龙军”还没有真正撕破脸,双方还有转圜的余地。是以,李守节挥动手中的马鞭狠狠的抽了跨下座骑几鞭,毫不顾惜马力的以最快速度向上党城狂奔。
十里的距离对于拼尽全力奔跑的快马来说,不过就是一柱香的时间。当李守节在随从的搀扶下,踉跄着从因为极速狂奔而脱力倒地的座骑旁艰难站起身,抬眼向前方望去时,上党城下的情形将其最后一点希望也彻底打碎了——城下的“飞龙军”已经扎营完毕,将上党城团团围住。而一队“飞龙军”游骑在发现自己后正快速向这边奔来,闪亮的横刀和乌黑的步枪在对方的手中交相辉映,看了令人脊背发凉。
尽管“飞龙军”围城预示着城内城外已经撕破脸,处于剑拔弩张的状态,可李守节还是决定尽自己最大的努力,最后再搏一下。他一边命众随从将武器放下,并第一时间将自己身上的佩刀扔到地上,举起双手,一边顾不得整理一下身上因为落马而沾染的泥土,便迈步迎向正飞驰而来的“飞龙军”游骑,大声呼喊道:“昭度军节度使李筠之子,昭义军牙内都指挥使李守节求见‘飞龙军’王将军、许将军,还请代为通禀。”
听到李守节的呼喊,“飞龙军”的游骑虽未将刀枪收起,可也不像之前那样如猛虎下山般以攻击队形冲来,而是以弧线队形包抄上来,将李守节一行人围在中间。领队的一名排长略一提马,上上下下打量了依然举着双手、满脸灰尘、一身泥土的李守节一番,有些狐疑的问道:“你是昭义军牙内都指挥使?”
“正是小将。”李守节连忙点头道,“烦请校尉代为通禀王峰王将军或者许新生许将军,就说小将有事关上党城存亡的要事与两位将军相商。”说着,李守节伸手从怀中掏出自己的官凭印信递了过去。
那位“飞龙军”排长接过李守节的官凭印信看了看,这才脸色稍缓,说道:“你且在这里候着,某去替你通禀。”说完,向身边的副手使了个眼色,示意他继续带人盯着李守节一行,自己则拨转马头往“飞龙军”大营方向驰去。
那位“飞龙军”排长拨马离开到回转,前后也就不到一盏茶的工夫,可对于心急如焚的李守节来说,却好像等了一个时辰那么长。就在李守节有些耐不住性子,打算请留在现场的其他“飞龙军”游骑再去通禀时,只听一阵马蹄声自营门处传来,刚才去通禀的那位排长策马驰来,到李守节面前一勒缰绳,说道:“我家主帅有请李牙内,牙内请随卑职进营。”
李守节闻言顿时松了一口气,连忙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袍,上了随从让出来的马匹,随那位“飞龙军”排长去见“飞龙军”主帅。
这次进京,李守节虽因多方刻意“挽留”而耽误了不少时间,可也因此让他认识了后周朝廷不少的高官显贵。其中,此番率“飞龙军”所谓换防兵马“过境”潞州的王峰和许新生,便是他曾在酒席宴上相识,进而进行过一些交流和接触的——除王、许二人外,包括王崤峻、张维信、徐绍安等身在开封的北平军一系的文武官员李守节几乎都通过各种场合见过面,算得上是地方官员中见过北平军一系官员最多的一位。而李守节之所以在上党城已经被团团围住时还敢冒着可能被扣留甚至被当作叛乱同党捉拿起来问罪的危险要求求见王峰和许新生,就是希望能够凭借当初在京城时的一面之缘说服这两名“飞龙军”主将,同意自己进城去劝父亲放下武器、停止叛乱。如果能因此救得父亲及李家全家老小的性命自然最好,即便不能救得父亲及李家,至少也能避免上党城生灵涂炭、百姓受害。
然而,当李守节报着最后一丝希望走进“飞龙军”中军帅帐时,看到坐在里面的“飞龙军”诸将时,却不由得一愣。因为,他发现王峰和许新生二将并没有居于帅位,却是在侧面上首位相陪,坐在帅案后面的则是一名他根本没有见过的将领。而且,根据其对“飞龙军”军衔的些微知识,坐在帅案之后的那位将领肩章上的金星比王、许二人多一颗,显然其在“飞龙军”中的职衔较之王、许二人还要高一些。
就在李守节还未从愣怔失神状态恢复过来时,坐在帅案之后的那名将领却先开口了:“本帅是开国伯、殿前司都虞侯、右金吾卫上将军、北平军太原镇总兵官唐潮,李牙内风尘仆仆来见本帅,不知有何见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