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集 大家都是第一次(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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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倒还真有些委屈苟日新了,苟日新之前得到宋毅链提点,让他最近不要出府衙瞎逛,苟日新早几天还真就躲在府衙没出来,连他最喜爱的“醉眠楼”小桃红那里都忍着没去,今天一早他实在忍不住了,就带着这些衙役、民壮假称巡查灾情,却跑到野外来打猎了,出城的时候,他遇上了宋家的二管家宋宝,知道今晚宋留守要设宴款待一位贵客,他还想着打几味特别的野味给宋留守送去待客。

他们这么多人在野外乱窜,有飞禽走兽也都逃到皇陵里了,他们不敢明着跑到皇陵胡闹,暗地里找了几个箭术不错的溜进去,猎了不少山鸡野兔之类,弄出皇陵之后,他们就在皇陵边上生火烤着吃,谁料吃得正欢的时候,从皇陵里跑出来二十多个穿着重孝的百姓,后面有一队皇陵守卫追赶,苟日新当即让衙役民壮们拦住了去路,那些百姓大多被包围了,但也有几个跑了。

苟日新一审之下,这才知道这些是定远县的百姓,元器琛已经死了,这些百姓想找最好的木材给他做棺材,就铤而走险,跑到这皇陵里来了。

苟日新当时大喜,这个元器琛,活着就是个不识时务的东西,死了也是个祸害——不是祸害本府,而是祸害定远百姓啊,这事要是利用好了,那本府升迁指日可待啊

他当即向守陵士兵要求将这些刁民交给他处理,守陵的自然没意见,他们可不想惹这些麻烦事,要知道,这些刁民闯进皇陵,要是让上面知道,他们也是吃不了兜着走,苟日新答应他们说是在皇陵边上抓住这些刁民的,说他们意图闯进皇陵偷伐巨木,那样就不会牵扯上守陵的了。

苟日新正要押这些刁民回城,那几个逃掉的刁民却纠集了数百人突然来到,将那些刁民抢走,双方在争抢过程中,将那些火堆给踢倒了,这秋天原本就是风干物燥,火一下子就蔓延开了,扑也扑不及,而后,他们双方一边躲避大火,一边对峙,就退到这地方了。

“苟知府,这些人擅闯皇陵,盗取巨木,你将他们拘押、交由朝廷律法处置即可,不宜横生事端”宋毅链一副公事公办的神气,说话的声音也异常沉稳——嗯,很有大将风度

只是,苟日新对这位大将有点嗤之以鼻,装什么装,今天这事要换成你,恐怕抢功比我还狠,装什么大尾巴鹰,他祖母的

苟日新这个凤阳知府敢这么腹诽中都留守宋毅链,实在是因为宋毅链时不时还得巴结他这个下属,没别的原因,只因为他苟日新是当朝阁老刘吉的大舅子——他最小的妹子是刘吉的第四房姨太太。

刘吉就是民间说的“纸糊三阁老”之一,目前是户部尚书、谨身殿大学士、太子少保兼太傅,刘吉此人很聪明,善于附会自饰,擅长营私舞弊,经常遭到朝中言官御史攻讦,但却始终屹立不倒,被人称为“刘棉花”——棉花者,不怕弹也。

苟日新其实还是相当有能力的,他成化十七年中了进士,在京中候了将近两年的缺,却始终轮不到机会,他最终一狠心,仗着跟刘吉是北直隶博野同乡,厚着脸皮登门拜访,还将自己年仅十五岁的最小的妹子送到了年将六十的刘吉怀里,才算获得了凤阳知府的职位,上任之后,发现中都留守宋毅链祖上也是博望人,于是引为同乡,而宋毅链正愁朝中没有帮他说话的人,能够通过苟日新跟刘阁老搭上关系,自然求之不得。

于是,在这凤阳地面上,苟日新成了非常专横跋扈的主儿,对所辖各县横征暴敛不说,上级衙门调拨的赈灾钱粮更成了他交结权幸的资本,宋毅链那里他没少孝敬,其他官员也都分到过好处,包括副留守梅纯,大家对他的所作所为自然不敢深究,像元器琛那种敢于跟他对着干的,他自然不会放过,事事刁难,处处压制。

如今,元器琛一命呜呼了,他终于去除了这个眼中钉、肉中刺,看以后这凤阳地面上还有谁敢给他脸色看,这皇家的中都,可真是块好地方呀,过往官员任你再大的官职,也不敢在这里多做逗留,更不敢耀武扬威,要是自己这次真的可以再上一层楼,那还真是会非常想念这个地方的。

想着,苟日新觉得自己都有些飘飘然了,他现在根本没心思管宋毅链的奇怪之处,一心只想着赶紧了结眼前这事,他赶着回去向那个比自己年长二十多岁的妹夫写家书呢

“放箭”苟日新大踏步走回“两军”阵前,威风凛凛的一挥右臂,就像打猎时果断地命人射杀猛兽一样。

“嗖嗖嗖——”,箭矢破空声传来,朱佑樘心弦急颤,眼睁睁看着对面那些身穿重孝的百姓立即惨呼着倒下了数十个,那些民壮箭术好的没多少,但眼前那么多人,就算闭着眼睛都能射到,只是力道差些,大多只是射伤胳膊腿之类,有的只射伤了脚背,惨一点的一人中了几箭,只有两个被射中了腹部,看来有性命之忧,但即便如此,那么多人身上迸射出鲜血,跟身上那孝服的白色相对比,显得格外刺眼,朱佑樘生平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么多人受伤,第一次看到那么多刺眼的鲜血,加上方才第一次所见的那么壮观的大火,一时之间,瞳仁急剧收缩,眼眸一扫那个满脸得色的凤阳知府苟日新,口中不由低喝一声:“该死的东西”

就在同一时刻,原本端坐马上的王守仁忽然厉喝一声:“住手”身形从马上一跃而起,居然非常稳的落到地上,拨开身前那些人,大步冲向苟日新,“住手,住手”他冲那些民壮大力摆动双臂,想阻止他们射出第二箭。

苟日新看一眼这个肤色有些黑的少年,冷冷一笑,再次抬起了右胳膊,王守仁心知他这胳膊一落很可能就是更多的人命失去,想到被自己救回城中的那个少年秦震所说的,就是这个凤阳知府克扣赈灾钱粮,整个凤阳府饿死了不知道多少人,很多人靠着吃死人的肉才多活了一阵,最后却还是免不了饿死,秦震原本一家五口人,爷爷和爹娘将能吃的都给了他兄妹俩,他们三人先后饿死,秦震看实在没有什么吃的了,眼看妹妹秦雪也快不行了,这才想到要割自己的肉给妹妹充饥,想到秦雪听她哥哥述说这一切时那眼泪就一直没停过,王守仁只觉一股血气直冲脑门,根本没时间多想,一个转身,劈手从一个衙役手中夺过那把闪着寒光的朴刀,双手紧握那一尺多长的刀把,运足全身力气,大喝一声:“杀”朴刀直削苟日新的右胳膊。

苟日新一向喜欢打猎,也学过几年拳脚,身后有情况,他立刻感觉到了,非常机警的收胳膊向左闪,同时往下微微一哈腰,但他却不知道,王守仁这一刀是由右上角向左下方劈下来,他这一闪一哈腰,正好就把自己的后脖颈留给了王守仁,王守仁用尽全力的那一刀根本收不住——

那柄朴刀的主人叫刘三,他们一家世代是衙役,这柄朴刀到他手里已经是第五代了,原本就相当锋利,今早刘三还特意磨了磨,原本是想在知府大人跟前好好显显身手,希望知府能见识见识他刘三的本事,可惜鞍前马后奔波了几个时辰,也没见上用得着这朴刀的猛兽,这会儿,却见自己家那朴刀闪着异样的寒光,斜斜的向知府的脖子砍去,一瞬间,他觉得那刀好像非常陌生——

“噗——”,朴刀过处,人头落地,随后是满腔鲜血喷涌而出,王守仁用尽全身之力,此刻根本来不及闪躲,那腔鲜血大半扑面而来,顿时将他喷了个满头满脸,一瞬间,这个才刚十五岁的少年就成了一个满脸是血的杀神模样,刺鼻的血腥味刺激着他的鼻子,但很奇怪,他竟然丝毫不觉得难闻,胸腹之间反而满是难以言说的畅快,脑海中居然闪过一种异样的快感:为什么第一次杀人会如此的痛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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