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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小雨呢?”
“你有完没完!!”成全彻底烦了,“你到底想要什么?!!你害我害得还不够惨么?我爸死了,我老婆被吓跑了,我情人被你杀了!你就这么喜欢杀人么?要不连我也杀了吧!”
“……”袁冠奎望着成全,心下一片萧然,尽是苍风。
错了,真的错了,大错特错。
面前的这个男人,从来没有责任心,没有感情,没有耐性,没有人性。
几个月前的那个晚上,自己如果不迈进来,该有多好。
也许现在自己正辛勤管理着营业厅,虽拼不过林强,但也自得其乐,也许自己交了女朋友,已经快结婚了,同在银行的舅舅担任自己的证婚人,如果自己更努力一些的话,也许舅舅可以说服陈行远证婚……
再来一次的话,袁冠奎会娶大厅里的那位接待小姐。
她不漂亮,不风骚,但有一种生活的味道,一种踏实的味道,自己现在最需要的味道。
但一切,无法重来。
一次次选择,一次次步入深渊。
自己已经彻底黑了。
他默默起身,戴上墨镜,拿起背包。
“我不烦你了,我也累了。”
“冠奎……”成全看着袁冠奎落寞的背影,也有些不忍,他想起了当时自己的豪言壮语——不管成败与否,以后我的土地,就是你的土地;我的钱财。就是你的钱财;如果你想的话,我的女人,就是你的女人!
站着发呆的袁冠奎,也同时想起了这句话。想着想着,他突然惨然一笑。
这段话,虽然看似赤诚豪迈,但同时也无情地揭露了一个事实。
这里面,成全愿意分享他的土地,他的钱财。甚至他的女人!
却惟独不愿分享他自己。
而袁冠奎,则将全部的自己献了出去。
原来错的是自己,自己当时就该明白的。
明明,在对方眼里只是君臣而已,自己却想得太多,也做得太多了。
“冠奎。”成全起身,抽出两张支票塞了过去,“至少拿上这个吧。”
“如果你喜欢这样的话。”袁冠奎接过支票,“好。”
见袁冠奎终于收了钱,成全终于心安了几分:“那么……一路走好。”
“你也是。”袁冠奎微微抬头。不让泪水流出来,是自己自作多情了,结束吧,结束吧。
然而现实永远是那么残酷,不会在你希望的时候开始,更不会在你累的时候结束。
刺耳的警笛声传来。即便在地下室也听得一清二楚。
袁冠奎太熟悉这声音了。
接踵而来的,是女人的喊声,男人的脚步声。
他已心如死水。
“全哥,你抛弃的,还真是彻底啊。”袁冠奎回过头来,面色惨白,“来这里根本就是为了引我出来么?我归案你就可以洗脱罪名了?”
“不!不!不是你想的那样的!!!”成全惊恐地向后退去,“我真的只是来放松的,我说了,我脚镣上有定位装置。他们随时有可能会来。”
“还是老样子,一出事就撇清自己啊。”袁冠奎突然一抽手,拿起酒瓶将其砸碎,用锋利的玻璃锋口指着成全,“与你相比。林强真的是个不错的人,至少他敢作敢当。”
“冠奎……别……别……”成全蹬着地面无助地后退,他最害怕的事情就要发生了。
大门被踹开,史强第一个冲了进来,见此景只大骂一句:“老子信了林强的邪!!!”
而后他立刻抽枪上前:“放下武器!!!”
袁冠奎依然一步步向前逼近,枪口和威胁真的对他一丝一毫威慑力也没有,他已经死在了进门前的那一刻。
不是今天进门,而是几个月前的那次进门。
“再往前走开枪了!!”史强怒吼着冲上前来,虽然他想将成全绳之以法,但不是这种方式,他脑中乱得要死。
是林强么?林强连这一幕都算到了?
让这出闹剧以最闹剧的形式收场,让袁冠奎亲手杀了成全??
自己被利用了么?放出成全,放出消息引袁冠奎出来,就为了发生这件事么??
啪嗒……
酒瓶被扔在地上。
“是我错了,你就是你。”袁冠奎闭目仰头,泪水终于夺眶而出。
最后一刻,做个好人吧。
他不想让自己满是鲜血的双手吓到大厅的那个姑娘。
史强与刑侦人员迅速赶上,将袁冠奎压在地上。
“呼……”控制住局面后,史强才擦了把汗,抬头望向惊恐的成全,“小子,事到如今,招了吧,袁冠奎已经放弃了。”
“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成全颤颤指着地上的袁冠奎,“都是他做的……跟我有什么关系……现在他还要杀我,你看到了……他是个疯子……变态……”
史强微微皱眉,眼神中竟然有些悲伤。
多少个日日夜夜,他监听者二人的对话,他虽然恨袁冠奎,但能理解他的感情。
史强微微低头,想安慰一下袁冠奎,但觉得这样太不成体统了,最终还是拷上手铐,拽起他掷给刑侦员:“看看吧,你跟了什么主子,进去后老实交代,你这辈子兴许还能看见监狱外面的太阳。”
袁冠奎没有说话,目光空洞,他已没了泪水。
“那么……”史强随后望向角落中的成全,“自由结束了少爷,自己走还是我拷你?”
“……两个星期的,我有两个星期的……”
“醒醒吧。”史强笑道,“向海涛早就招供了。我们只是假装弱势罢了,少爷,这次是公安部刑侦局的专案组,你以为能随便了事么?”
“我不明白!!”成全吼道。“你们已经抓到凶手了!为什么还……”
“拷上。”史强无意再听他废话,只冲左后使了个眼色,自行点了支烟。
待两个犯人被压出去后,史强坐在包厢的点歌机前,他突然很想唱歌,很自然地选了一首他很喜欢的冷门老歌。张学友的《人间道》,他自己斟了杯酒,颇有味道地唱了起来——
自寻道向前找,自由人间道
水和山,走了几多未去数
千条道,都导返家乡路
望尽尽是青山
青山处处雨急风高
故园路,竟是走不尽长路
……
道人道,道神道,自求人间道
妖也好,魔也好。都道最好
少年怒,天地鬼哭神号
大地旧日江山,怎么会变血海滔滔
故园路,怎么尽是不归路
……
大地旧日江山,怎么会变血海滔滔
故园路,怎么尽是不归路
惊问世间。怎么尽是无道
街上,袁冠奎被两名警员押着,像死肉一样朝警车走去,路人们惊讶地指指点点。
嘭!!嘭嘭!!
突然,三声枪响毫无预兆地传来!
人们尖叫地四处逃窜,警员们也都本能地趴在地上,心中惊惧万分。
三声枪响过后,并没有第四声传来。
第一个警员壮着胆子起身,举目四望:“有人伤到了么?”
“没。”
“没。”
一个个警员起身,低头看了看自己。确保安然无恙,然后搜寻起周围来。
四周空旷,没有可疑分子。
“喂,起来吧……”押着袁冠奎的警员踹了踹依然趴在地上的袁冠奎,“快上车去。上车安全。”
袁冠奎一动不动。
“??”警员心里一紧,将袁冠奎翻过身来。
只见他胸口三个血洞正在淌血,人却在笑着。
“谢谢你……”袁冠奎一歪头,一口气咽了下去。
银色的老捷达车缓缓驶走,驾驶者是一个极为壮实的男人,他穿着黑色的老款长风衣,但风衣胸口却有一个大洞,像是被烧过。
“杀人,偿命。”
……
二十年前,小作坊,两个年轻人正雕琢着假古董,。
“你这名儿太难听了,改一下吧……”寸头小伙子擦了把汗,“将来咱们事业做大了,你这名字见不了人!”
“呵呵,我不用见人,干事儿就成。”另一个壮实的小伙子傻笑道,“我两次都死里逃生了,都亏这名儿。”
“迷信,都是迷信!!”寸头小伙子笑骂道,“你看吧!你准死我前头,到时候我笑死你!”
“笑呗。”
……
苟二笑着,哭着,驾车驶向高速,向着老家的方向挺进,自己这辈子该做的做了,不该做的也做了,能拿的拿了,不该拿的也拿了。无愧于己,无愧于人,无愧于天。
几分钟后,史强看着袁冠奎的尸体,竟然笑了。
“哈哈哈哈哈!操操操!!哈哈哈哈!!”
周围的警员都很惊讶,几个月来,没人见过史强这么痛快的笑。
笑得没了力气后,史强捂着肚子他点了支烟,而后撑起身体冲着夜空举起香烟:“走好!”
大家以为这话是对袁冠奎说的。
只有史强自己知道,是对谁说的。
卧室中,林强揉了揉眼睛。
是的,他早就知道苟二也没有死,也早就知道袁冠奎藏在哪里。
他小心地观察着他们,观察着局势。
法律是绝对的么?
这个问题几乎不用回答。
只有生与死是绝对的。
这本是天衣无缝的局面,袁冠奎手刃成全,而后被苟二枪杀,尘归尘,土归土,孽缘与闹剧通通收场。
苟二依然如之前的几十年一样,坚实地做了他该做的;而袁冠奎,却在最后一刻心软了。林强自然料不到袁冠奎与大厅接待小姐的故事,猜不透袁冠奎的心思,这对他来说是一个永远的迷。
林强歹毒不?
不,死在袁冠奎手下对成全将是一种解脱,即便下了地狱依然是解脱。
因为活下去,对成全来说也许比地狱还要可怕。
这是林强最后一次向成全投去善意,尽管只有他自己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