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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的祭天典礼,是决定拓跋鲜卑掌握在谁手中的关键场合。无论是拓跋国人首领,还是用“三十六国、九十九姓”来统称的附从部落酋长渠帅,莫不全神贯注地参与。但或许是之前傩者们的突然发难使得众人惊魂未定,一时有些糊涂。禄官猝然倒地的时候,部分人惊呼出声,狂奔上去搀扶;也有部分人还在充满激情地大呼着“禄官大人做大单于”之类的口号,完全不曾反应过来。
直到片刻之后,不知是谁带着哭腔呐喊起来:“禄官大人死了!”那些禄官的支持者们才面面相觑地止住了口号。许多人跟着向禄官倒地的方向涌去,想要看个究竟,整座山巅祭台的局面一时变得混乱无比。
拓跋鲜卑东部大人禄官始终是众人瞩目的中心。此前受到关注的是这位威凌拓跋鲜卑东部数十年的强悍首领如何登上大单于之位,但现在众人关注的却是他的生死,这样的变化未免有些滑稽。
率先赶到禄官身边的是数名扈从武士,他们努力摇晃着禄官的身躯,拍打他的面颊,想要将他唤醒,可禄官始终未曾醒来。他的呼吸早已停止,也摸不到心跳了。扈从们仍在绝望地努力着,一次次地呼唤禄官,但他们终究不得不承认,这位距离拓跋鲜卑大单于之位只有一步之遥的强大首领已经是个死人。
“禄官大人死了!”扈从武士们仰天嘶吼,状若狼嗥。伴随着吼声,他们拔刀割裂自己的面孔,用草原上最沉重的礼节来表达哀恸之情。
禄官虽年迈,却素来身体强健,绝无任何病征,怎么会在这关键场合暴亡?其中难说没有什么yin谋!有一名扈从反应较快,当即持刀跃起,箭步抢去捉拿惟氏:“你!你对禄官大人做了什么?”
眼看着禄
死在面前,惟氏脸色苍白的如同土,却又带着几分难以言说的诡秘神色。眼看那扈从凶神恶煞地扑来,惟氏连连退后,却不防一脚踏在垂地的衣带上,顿时失去了平衡,从石台上跌下。这时候正好许多酋长渠帅们奔来探看,惟氏跌进密密人丛之中,立刻便看不到身影了。那扈从焦躁之极,也顾不得多想,直接挥刀斩翻了几个挡在前方的酋长。
他只为尽快擒拿惟氏而已,但这个举动却引发了更加混乱而可怕的局面。
胡人骨子里强悍好斗,凡事好以武力解决。但有资格来到弹汗山颠、参与祭天大典的都是地位尊贵的部落首领,纵然其中不少人服膺于东部大人的统治,却如何能容得几名扈从随意砍杀?于是伤者的亲朋无不怒火中烧,数人一拥而上地拔刀反斫,将那名扈从杀死。
瞬息间又是几人倒地,满腔怒血四处喷洒,将周围许多人的头脸、衣物都染作了鲜红。又一波血腥气扑面而来,连山风都吹之不散。
禄官出任拓跋鲜卑东部大人将近二十年了。这二十年里,他依靠强有力的手腕,将近百个大小部落、数以十万计的部众牢牢掌握在手中,驱使酋长渠帅们如走狗。在禄官扩张势力的同时,东部的酋长们也获得了更多部众牛羊、更肥美的草原。事实上,他们的前途已经和禄官的野心捆绑在了一起。此刻,二十年来威行拓跋鲜卑东部的禄官突然死了,依附禄官的鲜卑贵人失去了精明强干的首领,失去了最大的支撑。许多人瞬间彷徨无计,不知该如何是好,想到部族的未来一片混沌,更是心中暗自忧惧。
这时候有人公然斩杀禄官的扈从武士,顿如泼油入火,彻底引燃了弥漫在众人之间的紧张状态。许多人下意识地认为,是那些与拓跋鲜卑西部亲善的酋长乘机反扑,将要彻底清除东部诸部族的力量。这样翙样的想法一旦产生,就像是野火在草原上蔓延,迅速传遍了每一名拓跋鲜卑东部贵人。下个瞬间,上百人锵然拔刀之声汇聚成一声大响。那几名斩杀禄官扈从的酋长甚至来不及解释半句,就被乱刀剁成了肉泥。
数百年来,从没有人敢在神圣的祭天大典上肆意妄为。可今天,这个传承数百年的规则被彻底的摧毁了。杀死了几名酋长之后,更多人彼此对视,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狂乱情绪。
祭台zhongyang的篝火仍在熊熊燃烧。火焰阻断了视线,使得不属于拓跋鲜卑东部的各路酋长渠帅们并未注意到混乱人群中的这个小小片段。当东部贵人们人人自危,逐渐不可自拔的时候,他们却沉浸在难以用言语表述的喜悦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