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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可以想象得到,大批的活人在这个只有死人的峡谷里被死人们种种惨不忍睹的死相吓的头皮发麻鸡皮疙瘩到处掉的场面,也能想象得到他们在峡谷里刺鼻的血腥味的熏陶下感受到的恶心欲吐,兴许还真有人吐了。虽然这大批的活人基本上都是老江湖和见惯生死的军人,但并不代表他们就会对这些东西有什么习惯或者喜欢。而且,即使他们见惯生死,像这种惨不忍睹的惨烈场面估摸着见到的也没几回。
然后他们就在峡谷里漫不经心的找啊找啊。虽然他们自己都不相信这样的血战下,还是在盗匪们占了全面优势的情况下商队还会有人能活下来,但即使只是抱着万一的希望在寻找,他们也还是在找啊找啊。然后到最后他们居然就真的找到了我这么个活口。
我很幸运,真的很幸运,因为那是晚上,而且他们找的那么漫不经心。甚至他们所谓的寻找只不过是把所有的尸体归置到一起准备最后的处理。而我偏偏当时睡着了,而且后来我知道我当时不只是睡着了,还发高烧了,准确的来说应该是昏过去了,人事不知的。
所以我真的很幸运,不过不是抬我的两个士兵发现我在这样的血战里居然还全身的零部件一样没少感到有点好奇,于是漫不经心的探了一下我的鼻息,说不定我就在高烧昏迷的时候被他们直接归置到死人堆里给我一起烧了。如果真的是那样的话,我觉得我是铁定会死不瞑目的,因为我好不容易在残酷的血战中被人拯救活了下来,结果却阴差阳错的死在自己人手里,我冤不冤啊?这么冤我还能死得瞑目倒还真是个奇事了。
所以,我得是有多幸运?
我被他们侥幸的从死人堆里拣了出来,并且让随同的军医对我进行了紧急的治疗,让我没有因为高烧而最后变成了个傻子,然后我就被他们在处理完现场的尸体后一车拉回了驻军所在的城里。
商队的货物一样也没有留,除了那三辆被商人们腾空了用来逃走的马车上原本装着的不少货物被摔坏了之外,商队除了人员伤亡,几乎没有别的损失。而这件意料之外的惊喜则让不少商人们心里欢喜,也是他们之前做梦都没敢想的。虽然死去的人里也有不少他们的伙计,但伙计死了可以再招,货要是没了他们可就什么都没了。商人重利,这就是他们重利的一个表现吧,他们的这个心思我自然还是知道的。或许这些商人里唯一会真正的为护卫和伙计们难过的人就只有苏领队一个也有可能。
苏领队这个人怎么说呢?嘿,不太像个商人。商人重利,虽然他也重利,但很显然他却又不只是重利,还重视着别的东西。所以,我很喜欢他,也很亲近的一直叫他苏大叔,而不是像对其他商人们一样叫着某某掌柜。
当然我这并不是就算否定其他商人,觉得他们多么多么不好。事实上他们其实也算不错了,至少这些人讲究恩怨分明,有恩必报,并不是什么无良奸商。比如说,像类似的我经历过的这样的血战,血战之后不管是否有生还者,他们都会对其本人或者家人优加抚恤,绝不亏待,甚至真的将这些人当作恩人一样。
这一次,我是被留下来的人里的唯一一个活口,所以我得到了全商队最好的待遇。
我高烧昏迷需要治疗,而商队的伙计和护卫都没了,正好也好重新招募,所以商人们就都拖延下日子放缓了原定的行程,妥妥当当的连人带货都住到了驻军所在的城池的驿站里。
我所在的干净的屋子就是这座城池的驿站里的屋子,据说这还是是这个驿站里最好的一间屋子。商人们把它包了下来,然后让给了我这个重病号加护队功臣。
『我们本来以为即使回去了也只能为你们收尸了,货物之类的就别想指望了。结果不成想我们回去那里,货物居然都原封不动的好好摆在那里。我们心里疑惑,这才开始到处寻找,想看看有没有活口,不成想真的找到了你。』一个商人在我的床边这么说,一群商人们都围在我的床边跟着附和着。他们都是听说我醒过来了之后立马放下手头的事情赶过来看我的。
其实,床边围着这么多人让我很有种想哭的冲动。我是真想哭啊,因为我眼前又出现了那场血战的画面。同伴们一个个倒下,我无助的在盗匪们面前挥着刀还有师傅死在我怀里的画面都一个个出现,让我慢慢的感觉自己就要控制不住自己的泪腺。但我其实很感动,为了这些商人们对我表现出的善意。我知道其实如果只是要招募伙计和护卫的话并不需要那么长的时间。虽然或许招募伙计会慢一点,但只要肯出钱,雇佣几个临时的并不成问题。至于护卫们就更简单,镖局那么多,护卫们有的是。商人们之所以没有急着赶路,其实说到底都还是为了我,为了我这个在血腥的战斗里存活下来的唯一活口。
我知道我是让他们觉得心疼的,这一点我从他们的眼神里可以看得出来。我知道他们在揪心什么,就揪心我小小年纪却已经经逢了这样的遭遇。他们都知道我要做英雄的梦想,也都知道我想做的是怎样的英雄。但真的让他们把这当回事儿吗?不,他们不会的。因为江湖上虽然也有不少年少成名的高手,朝廷里也曾出过什么年轻有为的武将,但这些人至少也都是真正先练成了本事的。我呢?我只是个口里嚷嚷着想做英雄,却在遇到他们之前连门都没出过,连几招基本刀法都不会的小家伙。所以他们从来就没把我的英雄梦当真,即使当真,也不是我什么都不会的这个时候。可就是这样的一个什么都不会的我,却突然就遭遇了那么一场血战,在生与死里去挣扎了一番,结果好不容易捡回一条命来,还是所有护卫和伙计里唯一一个捡回命的。所以他们觉得心疼我,怜惜我。
这帮子一贯重利的商人们就围在我床边你一句我一句的乱七八糟的说着,他们说一句话就好几个人附和或者反驳,弄得我其实什么都没听出去,反而脑袋又被搅的晕乎乎的。
『好了好了,都先别说了,等小谨的身体好一些你们再来吵吵闹闹,现在先让他休息着吧。』苏领队这么对商人们说道。他一直在我床边最近的位置,看出来了我的不适。
『好好好,那我们先出去,等小谨好些再来。都走吧。』商人们在苏领队的提示下于是就都看到了我脸色的苍白,于是就七嘴八舌的告辞着出去了。
然后就又只剩下苏领队和我两个人了。
『小谨,你还好吗?』苏领队问我。
『嗯,苏大叔,我还好。』我就回答他。
『小谨,那天我听军爷说,那个带头袭击我们的刀疤脸就是这一带有名的流匪,叫什么霸天虎严霸。据说虽然他手下的人也不算多,也就那天我们见到的那二三十个,不过他们这伙盗匪的实力却是让这附近的官军们都很头疼的。尤其是这些人心狠手辣,行事又诡秘,行事时神出鬼没,往往是打完就走,官府连他们的影子都抓不住。可是,这次……小谨啊,经过官府的人的辨认,那个被扔在你王师傅旁边的人头就是那个霸天虎严霸的。』苏领队坐到了我的床边,然后慢慢的说。我安安静静的听着,没打断他,一直到他停下来不说话,只是也那么安安静静的把我看着,似乎想让我说些什么的时候我才开口。
『苏大叔,』我开口道:『严霸的人头是我砍的。』
『嗯,官府的人也是这么判断的,而且砍下严霸人头的刀都一直在你手里的。再说了现场也只有你一个活口了。』苏领队点点头,眼睛里闪过一些疑惑的神色:『小谨啊,大叔只是好奇,如果这个严霸真像官府中人说的那么厉害,以你的武功,你怎么能……?而且……』
而且什么?我知道他没说出的而且后面是什么。是他的愧疚的眼神里我就已经可以看出,他又想到了他抛弃我们而去的事情,虽然我和他都知道这并不能怪他。他的而且后面就是,而且当时他们撤退的时候很明显我们已经败局已定,而事实上商队的护卫和伙计也几乎是全军尽墨,为什么我这个武功平平还从来没有过实战经验的青头小子却能绝处逢生,还大发神威杀光了所有的盗匪,连官府中人都没办法的霸天虎都被我砍了脑袋。而我如果真的有这本事,为什么不在商队的护卫和伙计还没有出现什么大的损失的时候就出手,一举灭了那帮王八蛋,而要在护卫和伙计们全军尽墨之后才出手。
他的疑惑我明白,而且也理解他会有这样的疑惑。在我想来,估摸着那些商人们也都有这样的疑惑呢,官府中人且不说,毕竟他们对我一无所知。或许苏领队就是他们公推出来的代表到我这里来问话的。
『苏大叔,霸天虎的人头是我砍下来的。但我是在他半死不活的时候动的手。』我沙哑着嗓子回答苏领队的疑惑。现在我知道了,我嗓子的沙哑其实是我高烧昏迷的后遗症。事实上我已经昏迷了四五天了。
『那是怎么回事?小谨,你快给我说说。』苏领队如释重负似的问道,眼神变得急切起来,语调也亲近了许多,少了刚刚好像在审讯我一般的尴尬。
我知道他心里好大一个担心总算是去了,一直悬在脖子眼的心脏总算也归到原位了。估摸着之前他心里还一直有着担忧。怕自己一众人都看走了眼,我这本就来路不明,偏偏现在又似乎变得扑朔迷离,神神秘秘的小子一路跟着他们有别的企图呢。要真如此,他们的对我的真心以待被辜负也就罢了,如果我真有什么企图,那么他们损失的就绝不只是这么一批货了。而现在我的回答很明显的证明了我并没有什么问题,我还是原来的那个他们眼里的小谨,我之所以能得救并且能砍下霸天虎这样的人物的人头也只是因为另有奇遇,而不是我有所隐瞒,他自然是高兴的,自然也就如释重负的。
经历了一遭生死,我似乎对很多事情看得更清楚了一些,冥冥之中我的身上出现了一些连我自己都还没察觉的改变,这是我自己也意想不到的。
我听到他的问话,也明白他的心思,自然得回答他。而在我回答他的那一刻,我便好像突然又看到了那个白色的影子,那个倾国倾城的白衣丽人,她秀丽的脸庞,狠辣的手段,诡异的身手,让我心里一时不知什么滋味。
云冲九霄惊国色,牡丹花红衬红装。
我的眼前晃荡着那个白衣丽人的影子,从我被他们救回来,从我清醒过来,这是我第一次想起她,想到那个冷面的侠女,辣手的巾帼。
苏领队还问了我些什么呢?我记不清了。只记得都是有关飞燕子的。我的眼前一直晃荡着她的影子,我在迷迷糊糊的恍惚里回答着苏领队的问题。
哦,那是怎么回事啊?
嗯,是飞燕子把我救了的,她把那些盗匪杀了个干净,又把刀疤脸打了个半死,最后我就砍下刀疤脸的头了。
哦,飞燕子?飞燕子是谁啊?
是个穿着白衣,面上蒙着白纱的窈窕女子,她的面纱还因为刀疤脸的偷袭被打掉了,我还看到了她的脸,如此的倾国倾城。
哦,我听说过这个飞燕子呢。出道以来杀了二十四位黑白两道的成名高手,在江湖上很有名头的。不过据说没人见过她的真面目呢,因为见过的人都死了。小谨啊,你见到的真的是飞燕子吗?
是啊,是飞燕子。她救了我,还让我砍下了刀疤脸的头,让我可以报仇。
还有什么呢?苏领队还问了我什么呢?我真的完全记不清了。或许他还问了,或许他没问了。
我睁着眼睛,眼前是那个白衣女子在晃荡。而且我眼前的这个白衣女子居然脸上的表情不是冷的,是笑着的。巧笑嫣然,动人魄焉。
我就这么迷失了,迷失在我自以为是的想象里。在我清醒过来之后,第一次从悲伤里抽出了自己。
如果说,在那个致命的峡谷,我的情绪因为飞燕子的出现而跌宕起伏,不只是固定在固定的悲伤和愤怒里,还参杂着别的东西,比如对她的惊艳等等是因为我在那个经历里一直如堕梦中,对一切的感觉都并不觉得真实的话。那么现在,此刻,我清醒过来,一切都很清醒的时候,我的眼前一直晃荡着她白色的影子,暂时遗忘了我刻骨的悲伤的时候,我便不知道这算什么了。
我在她的眼里理当只是一个微不足道的小角色,因为从各方面来看,我都并不觉得自己出彩。至于她为什么会放过我——这个见过她真实面目的小角色?我不知道,但也还没觉得这有可能代表她对我有什么一见钟情之类的,虽然在战场上我砍下刀疤脸的人头之前我确实想入非非过。但现在想想,只能归结于自己在过分紧张里的神志不清,正如我在那场真实里一直觉得恍恍惚惚,如堕梦中。或许,只是因为我是一个小角色吧,因为太微不足道,所以连灭口的必要都没有。
可此刻在我的眼前却晃动着她白色的影子,我不知道为什么我的眼前会这么晃动着她的影子,是因为她是我见过的最美的女子,还是因为我听到的有关于她的凄惨的身世,还是因为她对我放过一马没有杀我灭口,还是因为她如女神一般从天而降救了我年轻的生命?
我不知道,我只知道我的眼前就那么晃动着她白色的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