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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已谢足了,这几年来,福建海疆平静,你主南朝水师,怕是出了大力。我施世膘还能在福建,在台湾稳着,也该是你说了话的,我还该谢过你。”
‘此乃我朝陛下之策,萧某不敢当…”,
一天后,战舰‘十万大山”号的贵宾室里,萧胜跟施世膘两人相对轻语,两人之间没有一丝敌人的剑拔弩张,完全就是老相识的交谈。
但说到圣道皇帝,说到定策,施世膘一声长叹,苦笑道:‘那么,现在你又是奉你那陛下之令,来收福建了门”
萧胜正色道:‘这是公事,还有一桩私事。公事顺手而为,私事却是与军门有关,还没着落,请军门来此做客,就是为的这一桩。”
施世膘哈哈一笑:‘顺手而为,我施世膘,在你眼里,如此不堪么门”
萧胜直视着他:‘军门自有帅才,可军门手下的兵,背后的朝廷,确实很不堪。军门也知道,我这舰队刚在福建露了形迹,福州都统,就以防匪之名,向北开走。军门手下水陆三万人马,缺饷少械,我麾下只有三千伏波军,却足以扫平金厦,而后还有鹰扬军陆路并进,不出两月,就能拿到整个福建。
他的话越来越有力,让施世膘眉头越皱越紧“我朝取了吕宋,已握住福建的银钱外路,大半个福建的商贾都投到我朝,军门这一军一旦溃决,相信各地是传檄而定。”
‘北面朝廷,这几年始终未拨钱粮,还逼着军门上缴。北面雍正皇帝的心思,天下人皆知,福建能不能保,都已跟他无关。我英华拿下福建,不定他还要长出口气。”
萧胜微微一笑:‘恐怕他还觉得,我们这一国,更要因收到福建而闹腾不安。”
施世膘没有否认这此话,淡淡道:‘那么你的私事,就是劝我降了你的朝廷门”
不等萧胜说话,他就摇头:‘我施家枝繁叶茂,跟北面朝廷交缠得有如一体,怎么能降呢门施家为官者无数,我降了,他们可是要遭了无妄之灾。”
萧胜直言道:‘萧某也知军门忠义,但正是为族人考虑,才劝军门多想一步。如果军门愿投效本朝,海军人事,我的话还是管用的。到时军门,连带军门子侄,自可驰骋海疆,另展一番大报复。我朝慑服南洋,海事正重,军门可有足足的用武之地。”
施世膘笑道:‘你还是认真的啊,没这可能的。”
萧胜沉声道:‘军门是汉人!我华夏既已复起为何不能弃暗投明,为施家另来一番功业!?我不相信,以军门之能,看不到北面鞑(网)子朝廷覆灭不过是时间问题一事。日后史书上的施家,会是怎样面目,军门就不多想想,门”
施世膘楞了好一阵继续摇头:‘我是为我的忠义,这跟朝廷是不是汉人的朝廷也没关系。前明不是汉人的朝廷么门为何二十万清兵入关,就打服了亿万汉人得了这江山门那时汉人的忠义在哪里门”
萧胜恨声道:‘那是不司的!如今这朝廷,也更是不司的!”
施世镖点头:南朝确实不司,根底都变了,工商在前农人在后,儒士眼中的禽兽地府。我自是不这么看,但我却觉得,自己怕是习惯不了,总觉得不知道是在为谁卖命,那滋味不好受。”
萧胜按捺不住火气,怒声道:‘卖命!门军门你为雍正卖命,换来的是什么门福州都统尚桂领军退到分水关,闽浙总督满保的兵堵在伏石关和青草隘,江西巡抚田文镜的兵堵在建昌府和观音关。你的朝廷,你的皇帝,根本就不愿再救福建,根本是把军门当作了弃子!”
施世膘不愿再继续谈下去,淡淡道:‘施家还有机会,我施世膘,却没这个机会。我己经老了,这辈子不想再效力第二个朝廷,即便有什么功业,后人也总要说有其父必有其子。我的功业,我的富贵,全是从北面朝廷来的,这是大义,我不能违的。”
他目光变得悠远:‘旁人唤我福建王,东南王,猜我不是有南投之心,就是有自立之意,可我既是汉人,就该守汉人之义。”
听施世膘如此决绝,萧胜只能无奈地长叹一声。
施世膘再道:‘六也说了,施家还有机会,你真念昔日相交之情,就帮我护住一个人吧。”
接着他六杯道:‘再求一事,记得将我的尸首转交家人。”
金厦海面炮声隆隆,水柱零零星星溅起,岸上却是烟尘漫天口‘十万大山”号的舵台上,一个年轻人正不习惯地摸着没了辫子的后脑勺,两眼发红地看向岸上。那里有他的父亲,有他的四个兄弟。
萧胜放下望远镜,问江个年轻人:‘廷册,恨我们吗门”
施廷册,二世膘的庶子,年方二十岁,他沉沉地摇头:‘我恨父亲和兄弟们的大义,逼着他们不得不死的大义,为什么跟汉人之身凑不到一起。”
萧胜叹气:‘你没必要想那么多,兰要做的,就是多娶几房,多生几个儿子,把你爹那一房的血脉传下去。”
施廷册沮丧地六:‘我只是个庶子,我娘是个洗洒丫鬟…”,
萧胜不以为然地道:‘那有什么,去天庙扎根,施家不认,老天爷认,对了…”,
他转向身边的孟松海:‘处置尸体多留意此,比照我们自己人的标准。”
孟松海不解地道:‘既是如此顽愚,那就是铁心为鞑龘子助纣为虐,为何还要如此善待门”
萧胜叹气,语气里满是愤懑:‘他们终究是汉人,让他们死战到底的东西,终究是我们汉人所倡的大义,这让我更恨鞑龘子,多少好男儿,血不能为华夏而流,都是鞑龘子跟那帮腐儒狼狈为奸的恶果!”
炮火越见猛烈,就在施廷册朝海岸方向下跪叩首的司时,另一艘海鲨舰上,蓝廷祯和林亮也在蓬蓬叩首。
施世膘不降,是因为他不能降,不仅有三个儿子在北面,施家也在北面撒开了太多枝叶,他不能连累这此人。而他这个汉人出身,握有兵马军政实权的靖海将军,丢了福建,也没处再逃,雍正会很乐意将他明正典刑,再借机将施家在北面的枝叶好好修剪一番。他可没法跟福州都统比,人家是满人。
因此他带着四个儿子,数千一心报国的官兵,亲守金门炮台。
但蓝廷祯和林亮不司,蓝廷祯族人都在福建,林亮更是当地小户出身,他俩还年轻,没什么包袱。当他们坐看苏比克海战时,灵魂就已被英华海军粘住了。置身支强大的,属于汉人的海军里,这种诱网惑,比死亡威胁更为有力,所以他们带着近两万官兵降了。
十二月六日,萧胜领舰队攻金厦,满清靖海将军施世膘在金门炮台负隅顽抗,与英华海军炮战一日,火炮损伤殆尽。七日,伏波军从侧面登陆,迂回夹击,他跟四个儿子中炮身亡。
收复金厦,对海军而言,强度远远低于跟西班牙人对战。
这一战毙敌七百多人,俘两千余人,而伏波军和海军船员总计死伤不过二百多人。
但萧胜心头却非常沉重,施世膘跟他交情不算太深,可在他看来,此人也算是有情有义了,奈何受家族所累,外加还死死抱着‘忠义一,不能转投他这里。他现在迫切需要人才,除了会操帆的,还要对海战有自己心得的。施世膘虽不懂战舰作战,但当初萧胜也不懂,一步步摸索才到了今天。
在金厦休整了几日,将施世膘的后事处理好,萧胜从海,鹰扬军都统制方堂恒在陆,两翼急进,十二月二十日攻陷福鼎,二十二日攻陷寿宁,二十六日攻破建宁府。到二十九日,福建全省,除了跟江西、浙江交界的几个县,全都落入英华之中口自此英华一国,版图向东延伸了一大片,而治下人口又多了六七百万,人口总量稳稳超过三千二百万大关。
如段宏时所说,福建收服,不过是瓜熟蒂落,还有北面鞑(网)子皇帝雍正助产,就如百花食坊的软糖一样,既香又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