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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未说完,他就觉得不对劲。那几匹马背上驮着的孩子中,有男有女,但是看着穿着气度,绝不像是管事人家的孩子。
直到此时,他才想起眼前这个小表弟的身份。
小满是曹颙的贴身小厮,哪里有这么满山闲逛的机会?
胡成只觉得头皮发麻,往人群里望了望,果然见到几个眼熟之人,都是在少主曹颙身边当差的。
“表弟,这是,这是……”胡成脸色青白,说不出话来。
小满冷哼一声,瞪了他一眼,道:“还不退到一边,等大爷回来,有你好看!”
胡成听了,忙辩解道:“真是误会,表弟,怨不得我,都是刁民耍赖。就算看在姨丈的情分上,你也得帮帮表哥。”说话间,已经是鞠躬作揖。
孩子们在马上,看了这场闹剧。天佑探过身子,问道:“满叔,他是谁?”
小满上前道:“小爷,他是咱们庄子的管事,负责带人收租子的。”
天佑瞅了瞅胡成身后几人手中的鸡鸭,不解地问道:“租子是鸡鸭么?不是粮食么?那咱们庄子后院那几个仓子,是装什么的?”
小满虽为奴仆,但也鲜少出城。听到天佑相问,他也不知该如何作答,带着几分疑惑,望向胡成。
胡成在旁,只觉得额上已经渗出汗来,躬着身子,恭敬地回道:“回小爷的话,这个是顶租饭的。按照规矩,上门收租子,佃户要预备酒菜款待。没有预备饭菜的,就用活鸡活鸭顶了。”
“哥,他是坏蛋。那个老大娘头发都白了,他还踹人!”恒生坐在天佑身后,见了胡成谄媚的模样,心中厌恶,对天佑道。
天佑闻言,没有说什么,刚好见左成紧着衣服藏在左住身后。
在众人中,左成身子最为孱弱,养了好几年,才算硬实些。但是较其他人相比,也是畏寒畏暑。
虽说天佑心里,同弟弟一样,也是不喜胡成。但是他晓得,有父亲在,这个人不用自己个儿艹心。
“满叔,成弟冷了。”天佑对小满道:“咱们也进院子吧?”
小满却是不敢直接带着几个小的进去,方才那佃户孩子来喊人时,他也听见了。要是里头真吊死了人,吓到几位小爷与小姐,那可不是他能担待的。
“小爷,小的这就去看看。要是大爷允了,小爷们再进去也不迟。”小满说道。
天佑没有说什么,恒生指了指七娘与妞妞的马,道:“七姐姐与小姑姑进去了……”
*屋子里,地上倒着一只凳子,用粗绳结成的绳环掉在地上,房梁上还耷拉着半截绳子。
屋子不大,一面大炕占了一半。炕稍有两只褪色的木箱,木箱上叠得整整齐齐的被褥。地上放着一张条桌,上面放着粗瓷胆瓶,里面插了两把鸡毛掸子。
虽说布置简陋,但是屋子里也是干净整洁。
炕上躺着一个少妇,二十五、六年纪,脸色发青,嘴角都是沫子。那孩子扑倒母亲身上,已经是嚎哭不止。
魏黑在旁,伸出手去,往那少妇脖颈中探去。那庄户汉子见状,忙要相拦,被魏黑一个眼神给止住。
魏黑摸了摸那少妇脖颈,不由皱眉,回头对曹颙禀道:“公子,脉象太弱,怕是要不行了……”
老妪扶着炕沿,哆嗦着嘴唇,说不出话。
曹颙在旁,见了此情此景,只觉得心里喘不上气。却不是自怨自艾的时候,他转过头,对身后的郑虎道:“快去唤七娘,那丫头……”
话音未落,就见有人跳开门帘进来,正是七娘并妞妞两个。
“这才想起七娘来,哼!”方七娘撅着小嘴,瞪了曹颙一眼。
妞妞平素虽顽皮,到底是孩子,见那少妇硬挺挺地躺在炕上,也生了畏惧之心,不敢上前,溜到曹颙身边,攥了他的袖子不撒手。
说话功夫,七娘已经走到炕边,翻了翻那少妇的眼皮,望了望她的眼睑,道:“瞳关未散,还有得救……”说话间,她已经从怀里掏出一个半尺长的银盒。
打开来,里面是几十根银针。
她已经收了顽皮模样,神容肃穆,手上飞快,解了那少妇领口,在那少妇身上、头上扎了几针。
那老妪与庄户汉子还没有想要阻拦,就被这娴熟得针灸手艺给震住,不敢吱声。
这会功夫,七娘已经扎完,长吁了口气,将银针收回针盒。
少一时,就见那少妇悠悠地喘了一口气,慢慢睁开眼。
除了那孩子哭着扑到母亲怀里,连着那汉子与老妪也都饮泣出声。那汉子更是“扑通”一声跪倒,“哐哐哐”,冲着众人,连着磕了好几个响头。
原来,刚才得了那孩子传信,这汉子进屋救妻子时,因唬得厉害,着急之下解不开绳扣。
还是跟着进来的魏黑,眼明手快,抽出佩刀,将绳结削断,才救下这少妇。加上七娘的妙手施针,怎不令这汉子感激不已……总算是没有出人命,曹颙不由觉得庆幸,但是却无法理直气壮接受这汉子的感激。
他抬起脚来,带着众人出去,正同小满迎个正着。
曹颙止了脚,吩咐小满道:“叫赵同挑两个人,在这边照看。要是这女子再有什么不妥当,就使人到庄子那头送信。”
小满应了,七娘犹豫了一下,道:“大爷,还是七娘留下。要是下晌没事,七娘再回庄子。正好也能给他们开两个方子,瞧着这妇人本身就有些弱症。要是不早些调理,怕是早夭之相。”
“医者父母心”,见七娘绷得紧紧的小脸,曹颙脑中出现这一句话。
他点点头,道:“也好,只是你一个小丫头,不好单独在外头,还是叫赵同带两个人在这里。晚上早些回庄子,待会使人给你送两件棉袄,仔细别冻着。”
七娘闻言,吐了吐舌头,道:“说起来,这屋子里倒是真冷。方才瞧见屋角还挂着冰……”
说话间,出了院子,赵同已经带着两个人过来待命。
曹颙交代了两句,回头看了这茅屋一眼,转身带着众人离开。
曹颙是步行,胡成几个哪里还敢骑马,大气也不敢出,灰溜溜地牵着马,跟着众人身后。
郑虎已是认出胡成,在曹颙身边,低声说了。
这胡成是曹府大管家曹元的内侄。说起这胡家,也是曹府的老人,是孙太君的陪房。胡成的祖母,是孙太君年轻时得用之用。
胡家与曹元家又是姻亲,是府中数得上的体面人家。
胡家虽体面,却是子嗣艰难,到了胡成这代只有这一个男丁。因这个缘故,被家里宠得厉害,一直没有进府当差。却是不学好,迷上了喝花酒。
到了京城,胡成也是青楼的常客。
他父母实没法子,求到曹元跟前。曹元对这个内侄也是恨铁不成钢,恨恨地教训了几次,都不顶用。
曹寅父子两个,都是谨言慎行之人,府里规矩也严。曹元实没法子,又被岳父岳母央求的厉害,也怕他在城里惹事,就将这个内侄“发配”到城外庄子。
原以为山野之地,不是富贵乡,就能束得胡成学好些……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