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三章 银梨花开(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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解苏虽然在萨曼境内,但布哈拉对之的控制力却不算太强,境内主要由波斯人领主自治,天方教东进的过程,也是阿拉伯人血统向东蔓延的过程,在天方教的笼罩下,解苏的波斯人也多信仰了天方教,不过在血统上却仍然保持着古国的色彩,且其对天方教的信仰并不为一些天方教原教旨派所承认,认为这个地区的波斯人是将天方教当成摩尼教的替代品,而未能真正地认识到真神的绝对奥义。

在萨曼的通知下,解苏的领主萨拉曼尼一直奉行着比较保守的政策,这一年萨曼发生内乱以后,解苏也受到了震动,领地之内有一些激进的天方教徒起来发动叛乱,萨拉曼尼心中惊恐,一边着手镇压,一边向布哈拉那边求援。但布哈拉此刻哪里还有余裕来管这个对萨曼来说乃是南部边陲的属国?

解苏本身的动荡加速了其附属部落对它的不信任感,就在这时郭洛在俱密地区的兵力增加到了四个营,俱密的部落便纷纷倒向了宁远。

萨拉曼尼心中有些慌张,担心唐骑继续西进威胁到他的统治,这时他的宰相对他说道:“唐人如今如日方中,国势强大,当初我们依附萨曼为的是希望他们能够保全我们,现在萨曼自身难保,我们何不投靠大唐?”

天策军只是对中原时建天策军号,以与后唐有所区别,但对其它地区却一直以大唐自居,波斯、天竺等地的人哪里能够细细分辨大唐、天策之间的微妙区别?说起来都是大唐、大唐,一些人认为天策上将就是大唐的国王或者皇帝的称呼,许多人完全不知道在洛阳还有李从珂这样一个皇帝,而认为张迈便是大唐之王了。

萨拉曼尼有些犹豫,宰相又说道:“现在境内起了叛乱,解苏全境人心惶惶,而布哈拉又被叛乱者围困,就算我们能够将境内的压下去,万一布哈拉被叛乱者攻破,只怕解苏跟着也难以幸免。不如投靠了大唐,那样的话我们一来可以借助唐军的威势弹压境内的反叛者,二来就算布哈拉沦陷,我们也能依靠西面涌过来的贼民与叛军。”

萨拉曼尼道:“但万一布哈拉熬过去了呢?”

“我们可以两面称臣。”宰相说:“现在大唐国势越来越盛,听说他们还向印度那边也派了兵,而萨曼却是越来越式微,就算布哈拉熬过了这一场大难,接下来也很难在和大唐抗衡了。”

萨拉曼尼听着觉得有理,便采纳了宰相的建议,向宁远方面派出使臣,从解苏到宁远道路难走,一时之间也难以来回,但俱密的将领是都尉贺子英,他来之前郭洛已有嘱咐,一听萨拉曼尼有意投靠心中一喜,马上派遣使者入解苏表示会全力协助解苏对内镇压叛乱、对外协理防务,并许诺他的兵马不会在萨拉曼尼没有邀请的情况下进入解苏,但同时又表示希望解苏能够负担起保护通往怛没城商路的职责来,同时开放对宁远的商道。

萨拉曼尼得到了这个许诺之后,又见唐军果然没有继续西进的意思,心放了一些,但对贺子英的要求还抱着质疑,问宰相,宰相道:“这是极大的好事,唐骑不进解苏,我们却可以背靠大唐的威势加强我们的力量。当初布哈拉让我们这边对东面严加防范其实就是想要防止大唐的渗透,又想将丝路垄断在北面,但对我们来说,服从布哈拉和服从大唐没什么区别,丝路开通对我们更是有好处,如果我们能够善用局势,将来或许还能取代萨曼王族,恢复我们波斯国往昔的荣光呢。”

萨拉曼尼听得怦然心动,果然放松了对商人进出的阻截,并按照贺子英的请求保护起了怛没城到解苏之间的道路。从怛没城再往西的话,渡过乌浒河可以直接延伸出萨曼境内,乃是一条可以替代布哈拉至宁远的丝路干道。

解苏的这一行动以及接下来郭洛的反应一直持续到天策三年开春彼此才有商旅往来,但这个消息却早在秋季就已经传到凉州,与此同时,郭汴在揭罗城站稳脚跟以后,通过天竺的中转商人购买到了一些天竺世界的货物,也在秋季转运到了马鞍山口,从马鞍山口再往东便是疏勒、莎车。

以前河西走廊来的货物主要走疏勒,经葛罗岭山口、宁远、西鞬、撒马尔罕、布哈拉一线向西销售,如今撒马尔罕与布哈拉陷入困境,这条商路断绝,从疏勒到高昌,从于阗到敦煌,再到凉州、兰州,所有商人不喜欢北庭打仗——因为往北商机有限,所以短视的商人集团对这场战争并不支持,只有少数的大商人看到天策军发动这场战争是为了消除隐患,但能有这等眼光者安陇境内的商家寥寥可数,如果不是张迈亲自出征到了前线坐镇,只怕此刻早已有了反对的声音。

但是,这些商人却都怕丝路断绝,所以萨曼一出事,疏勒、于阗、龟兹、高昌、甘州、凉州、金城等商贸重镇马上就发生不景气的反应来,商人的投资态度也转入消极保守。

不料山穷水复之后却现柳暗花明!通往西面的丝绸之路竟然出现了另外一条干道,而天竺地区的商路竟然也“打通”了!马鞍山口的地位登时变得重要了起来。

其实此次天竺运来的货物数量有限,解苏所搭建的商道在目前的情况下也还存诸设想,但在郑渭的操控下,河西地区却涌起了一股开辟新商路的暗潮来,商人们的积极性也被调动了起来。

————————————后方发生的这些事情,在前线只有张迈比较关注,并为郭洛所埋伏笔一步步起到出乎意料作用而赞叹,但杨易是不管这些的,随着八月的到来,北庭的局势正变得越来越复杂,他必须全身心地来应付这场战争。

连杨易都未能分散注意力去关注天山以南的事情,郭威就更加没心思去理会,他的视野又比杨易要集聚得多!他所看到的就是乌宰河中游的攻防。

明威军一千人驻扎在乌宰河东,乌宰河西更有一个八百人的骑兵营。眼下萨图克的大纛已经抵达距离乌宰河一百多里的白杨河西岸,也就是说,乌宰河西岸的这个骑兵营离回纥人的中军已经不到八十里!回纥人的大军随时会扑过来将之吞并!

杨易个性刚强,他绝不因此而畏缩,即便是在最前线的营寨,骑兵也必须每天出巡,唐军的骑兵出营就像吐出火舌一般撩着乌宰河与白杨河之间的土地。郭威这个营寨的任务就是接应乌宰河中游西岸的骑兵营,并在其出现危机时为之确保一条撤退的后路。除了郭威的明威军之外,在乌宰河的上游其东岸另有一个由姑臧新军入驻的骑兵营,西岸则是一个完整的府兵营,在乌宰河的下游又有三座营寨,七座营寨彼此呼应呼应,一旦有事很快就可以集结接近一万人的兵力,而如果战事继续扩大,背后的第三环战线以及北轮台城也将随时支援。

这时候回纥军已有部分兵马趟过白杨河下游干涸处进入两条河流之间的草原上,但并未对乌宰河中游西岸的骑兵营进行大肆围攻,双方的骑兵在数十里方圆中你来我往,似乎都在等待着什么。

郭威对丁浩、田安说道:“对方明明已经能够发动进攻,却又不攻,一定是在准备着什么!”

丁浩道:“我们的兵力也不弱,也许他们是忌惮我们而不敢轻举妄动。”

郭威摇头道:“不,他们万里迢迢从碎叶河倾巢而至,不会到了这里才畏缩。现在可以进攻而不进攻,一定是有更大的阴谋。我看对方多半是想着如何一举将我们的七座营寨全部毁灭。”

这七座都是千人进退的砦子,如果被拔除回纥人就能顺利跨过乌宰河,再破一环就可以直逼北轮台城下了。

丁浩抓着头皮道:“那现在我们怎么办?就这样等着对方来打?就等着对方发动攻击来应战!真是,我们为什么不主动攻击呢!”

田安道:“对方是回纥主力啊,没有上面的命令,谁敢贸贸然进攻?”

七座营砦实力最强的是位于乌宰河东下游东岸、由战将室辉所驻的一个大营,内有兵马一千八百人,且六个营全部都是府兵,但即便是室辉面对萨图克时也根本不是对手,要想发动进攻也必须七营齐动,或者后方另派人马,但现在明威军却根本就没受到命令。

郭威道:“我也觉得奇怪,从《安西唐军长征变文》的描述看,杨都督的性格应该是以出奇喜攻见长的人啊,难道这些年过去,他的性格变得稳健了?”

他心里对中游西岸的那座八百骑兵营砦充满了担忧,每天晚上都担心见到对岸忽然间火焰冲天,然而他又不能特地派人去“提醒”此砦都尉要小心,因为郭威的军衔比对方还要矮半阶,在这样的情势下即便是善意的提醒也是一种很失礼的行径。

时间慢慢进入八月下旬,北庭的寒意越来越明显了,虽未下雪,但皮肤裸露处都有刺骨之感觉了。

“再这样下去,我们可要熬冬作战了!”田安说。

但就在这天晚上,郭威担心已久的喊杀声终于爆发了!

“来了!”

但令人惊诧的是,喊杀声不是来自对面的乌宰河中游西岸的八百骑兵营,而是来自上游的两座营寨!

丁浩惊呼着:“怎么回事!他们怎么进攻上游!”

内陆河的河水是上游深下游浅,此刻白杨河与乌宰河已经可以纵马趟过,而上游的河水却还不是可以直接踩过来的!

“真厉害啊!”田安道:“或许是他们偷偷准备了木筏,或许他们是在某个河段找到了一条可以趟过的秘径!”

大西北的河流可不像东南的大江大河一样宽、广、深,在一些河段通常宽而且浅,即便是水深段落于大部分无法跨越的同时,也有一些地方会比较浅,在某种时候就有可能可以踏水而过,这种掩盖在水面下的道路便是水下秘径了。

不过像这样的水下秘径,通常都必须有久居本地、对地理情况了如指掌者才能知道,即便是丁寒山的“堪筹营”也不可能将数千里方圆的河流每一个河段的深浅变化都摸透。

“啊!”田安忽然想起了什么:“回纥人里面,好像有北庭回纥投靠过去的部落,一定是他们向萨图克进献了这计谋!”

“或许是吧,但现在不重要了!”郭威道:“全营戒备!”

丁浩早传下了命令,全营都已佩甲带刀,明威军进驻此营只有一千二百人,此外有六百民兵。

丁浩问道:“都尉,该救哪一处?”

乌宰河上游东岸、西岸两座营寨是先后起火,所以丁浩有此一问,不料郭威却指着对岸,道:“那里!”

这时候对岸的营寨也已经点亮了灯火,显然也发现了上游的警讯!

“什么?中游西岸砦没有被围啊!”

“回纥人筹谋多日,忽然发动袭击,哪里有只包围那两座营寨?项庄舞剑意在沛公!还没受到攻击的才最危险……啊,不好!”

只见中游西岸的营寨忽然有一行火龙离开营寨,向上游奔去。

“怎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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