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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光远迎了出来,向李庆安躬身行一礼,“不知大将军到来,有失远迎,万望恕罪!”
做京城地方官,最累的就是上面的高官太多,不到京城,不知官小,就是这个道理,崔光远随便审个案子,当事人要么就是尚书的子侄,要么就是亲王的连襟,总是和高官有那么一点转弯抹角的关系,所以李庆安虽为安西节度使,也就相当于后世的一个省长兼军区司令,还不至于让崔光远这么大礼相拜。
关键是李庆安手中有邢縡的下落,或者说邢縡就在他手中,杨国忠昨天上午落败的消息已经传遍了长安朝野,李庆安那咄咄逼人的气势和精彩出击让有的人欢欣鼓舞,也让有的人咬牙切齿,但不管是支持者,都看出来李庆安将是杨国忠的一大劲敌。
崔光远的心情是复杂的,一方面杨国忠大败会更加痛恨自己的出卖,另一方面李庆安的强势又让他看到了一线希望,他更希望邢縡能够知恩图报,在李庆安和王珙面前替自己美言,所以今天李庆安的到来让他心中充满了期待。
对于崔光远,李庆安是知道一点的,历史上的毁家为国,就是指此人,也算是一个有骨气之人,李庆安见他身量极高,似乎比自己还高一个头顶,便微微拱手笑道:“我来得突然,打扰崔县令公务了。”
“哪里!哪里!大将军请都请不来,快!里面坐。”
“崔县令请!”
李庆安跟他走进了县衙,当年他为巡察使时,和长安县打过不少交道,县衙里的不少人他都还认得,不少人都向他躬身行礼,李庆安也一一含笑点头。
这时,崔光远忽然发现一件不妙之事,这县衙里的很多人都是杨国忠的旧人,自己把李庆安请进朝房,杨国忠岂不是马上就知道?这就更加落下了他背叛杨国忠,投靠李庆安的口实,崔光心中不由暗暗叫苦,但这时已经来不及了,李庆安走进了他的朝房。
“崔县令办公之所蛮宽敞的嘛!”李庆安笑着打量这间空空荡荡的大房间道。
“一直就是这样,十年新修过,据说旧的还要宽敞一些。”
崔光远犹豫了一下,还是把门关上了,在门轻轻合拢那一瞬间,他清楚地看见了县丞姚云沛和主簿邵平眼中有些冷意的目光,这两人都是杨国忠的老下级,一心想取他而代之,或许这下他们自觉抓住了他崔光远的把柄,崔光远暗暗苦笑一声,人在江湖,身不由己啊!
“大将军,请坐!”
崔光远请李庆安坐下,又给他倒了一杯茶,这才坐在他对面,问道:“大将军怎么今天想到来我这里?”
李庆安喝了口茶,微微一笑道:“我是为一件公事而来。”
“公事?”
崔光远愣住了,公事他关门做什么?这不是欲盖弥彰吗?他只觉嘴里充满了苦涩,原来自己是有点自作多情了,李庆安看出了崔光远眼中的失落,便又笑道:“但我要先感谢崔县令重情重义之举,我在城外军营里摆下了一桌水酒,请崔县令赴宴,届时崔县令的一些好友也会参见,不知崔县令能否赏光?”
李庆安来找崔光远并不是单纯找他要金州二怪的材料,他知道崔光远即将面临的困境,在背叛杨国忠后,崔光远即将面临被贬黜的危险,历史上这是一个人才,安史之乱后曾一度出任剑南节度使,杨国忠弃之不用,为什么他李庆安不收纳帐下?但这种事情他又不能直接开口,人家愿不愿意还是一回事,所以先请客吃饭,再慢慢套上交情,拉近关系后,再提收罗的意思。
崔光远听懂了李庆安的意思,去他军营吃饭,这不就是暗示他吗?他心怦怦地跳了起来,他曾经想过投靠王珙,却没想到李庆安主动向他暗示了,这是他的机会吗?崔光远心中异常紧张,他迅速思考着自己该不该接受这个邀请,如果不接受,那有可能王珙也不会收录他,以杨国忠的姓格更不会一笑泯恩仇,此人虽有宰相之权,却没有宰相之量,他极可能会一无所有,可如果他答应了,至少他将来还可以去安西为官,据说去那里为官有特别的地方补贴,俸禄优厚,而且还有正宗的胡姬美女伺候,如此人生一大乐事,为何不答应呢?
想到这,崔光远欣然道:“既然李大将军有请,我愿去赴宴,久闻李大将军为天下第一箭,我早就想向李大将军讨教箭法了,望大将军赐教。”
“没问题,崔县令来,我带崔县令饮酒夜猎,岂不快哉!”
崔光远豪气大盛,先前的不安被抛得无影无踪,他高声笑道:“好!我一定准时到。”
“说完私事,我们该说说公事了。”
李庆安收回了思路,崔光远听说是公事,他不敢怠慢,立刻拱手道:“大将军请说!”
“是这样!”
李庆安沉吟一下道:“我在为河南道观察使时,曾在尉迟县遇刺,那件事后来不了了之,但当时我抓到了两名刺客,据说就是曾在长安犯过大案的刘氏兄弟,号称金州二怪,后来送他们入长安,他们却不明不白地死了,他们在万年县的材料也毁掉了,我现在在调查此事,听万年县说,长安县也有他们二人的部分材料,我希望崔县令能替我找到这部分材料。”
“天宝八年的事情!”
崔光远想了想道:“或许还能找到,如果再早几年,可能都不会保存了,这样吧!我马上去找,若找到了,我晚上送到军营去,大将军看这样可好?”
“那就拜托崔县令了。”
李庆安站起身,拱拱笑道:“我就不打扰崔县令了,我们晚上再聚!”
“好!我送大将军出去。”
。。。。。。。。。就在李庆安去县衙的同时,阎凯也找到了庆王李琮,应该说李琮的一年禁闭期已经结束了,他随时可以出门,但从禁闭期结束到现在,李琮还是一天也没有出过门,他甚至没有离开过内院,喝酒、美食、女人、吃药、睡觉,这是他每天雷打不动的五件事,他也不觉得腻烦,他每天就如行尸走肉般的生活着,他的心已经死了,只想及时享乐,能享乐一天算一天,他所有的雄心壮志都随父皇的怒斥而赴之东流水。
阎凯已经半年没有见到庆王,当他走进房间时,他吓了一大跳,这还是从前的庆王吗?从前的庆王虽然肥硕,但好歹还有点壮实,而他现在看到庆王,简直就是一堵肉墙,脸上肥胖得连眼睛都看不见,一左一右搂着两个身材娇小的美妾,就像一只老母鸡罩着两只鸡崽一般,大小对比简直夸张得令人好笑,阎凯忽然感到李庆安的计划恐怕会失败了,这个庆王还能走路吗?
“你找我有事吗?”
庆王的声音很低沉,透着一种深深的疲惫。
阎凯走上前躬身施礼道:“我有一件重要的事情想单独和殿下谈一谈。”
“有什么可谈的,外面的事情不过都是浮云,我已经没有兴趣了。”
这时,李俅也走了进来,笑道:“父王为什么不听听呢?这件事说不定能改变父王的命运。”
李俅已经和阎凯先沟通过了,虽然李庆安还没有找到他,但这件事符合他李俅的利益,干掉棣王,凉王便更有机会重返东宫,只是李俅并不知道,李隆基已经考虑用皇长孙继位东宫了。
李琮虽然对阎凯的话没有什么兴趣,但他比较听自己儿子的话,既然李俅建议他听一听,他便点点头,对身边两个女人道:“你们出去吧!”
两个女人连忙出去了,李俅把门关上,房间里的光线顿时暗了下来,李琮有些不耐烦道:“先生有什么话就说吧!”
阎凯跟了李琮八年,对他的姓情了如指掌,李琮是个不喜欢动脑筋的人,他只喜欢人告诉他结果,而且要直奔主题,要像讲故事一样,吸引他的兴趣,否则,转弯抹角让他烦了,他便立刻把你赶走。
“殿下可知道,前年殿下被圣上处罚,其实是被棣王陷害。”
“你说什么?”
李琮果然被吸引了,他慢慢坐直身子,一条眯缝眼冒出光来,“我怎么被棣王陷害?”
“就是李庆安在尉迟县被刺杀一案,其实是棣王所为,但是他栽赃给了殿下。”
“李庆安被刺杀?”
李琮已经有些想不起是什么事了,他的头脑已经钝化,过去的很多事情他都记不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