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失去了李泌,却得到了阿布思的同罗军,这一失一得都是李庆安没有想到的,而且答应阿布思的同罗部去北庭,自己只看中了他精锐的骑兵,同罗部去北庭会引来的一系列政治后果他却没有仔细去考虑,在某种程度上说,他的这个决定有点草率了,但后悔已经来不及,只得静观其变了。
当天晚上,李庆安没有返回长安城内,便直接在军营中休息了。
次曰一早,一名中官找到了李庆安,让他立刻进宫,李隆基召见他商议吐蕃战役。
当李庆安的马车和百名亲卫行明德门时,他却无法前行,前方约有数千逃难而来的灾民堵住了城门,哭喊声此起彼伏,面黄肌瘦的老人、衣衫褴褛的妇孺、哀声叹气的男人,一双双哀求的目光令人揪心,这时,李庆安的一名亲兵跑到车窗前禀报道:“大将军,这是从河东晋州和绛州逃来的难民,他们那里去年大旱,颗粒无收,正逢青黄不接时,他们实在活不下去了。”
“去看看!是谁在管理城门,为什么不让他们进城?”
亲兵奔去了,李庆安目光沉重地望着这些衣不遮体、食不果腹的灾民,他不由想起前年去河南道视察灾民,一样的饿殍遍野,这里面有天灾,但更多却是[***],无休无止的土地兼并,使大唐农民失去生存的土地,使他们抵抗灾难的能力变得异常脆弱,稍有灾难便难以生存下去,纷纷背井离乡,流离失所,这便是李隆基肯把河东民众迁移安西的根本原因,实在是问题太严重,农民们已经无法生存下去了。
远处他隐隐看见京兆尹的衙役和金吾卫士兵在驱赶灾民,用棍棒乱打,仿佛赶鸭子一般,将一群群企图冲进城的灾民们打散,不少人被打得头破血流,几十名少年被打翻在地,他们爬起来拼命向城门内奔跑,仿佛只要跑进城门洞,他们就有生存的希望,一双双眼睛是那么充满渴望,是那么急切,但金吾卫的棍棒却无情地打破了他们的希望,几名少年满脸鲜血,嘶声叫喊着被木棍架了出来,扔进了护城河中,在城门洞口,一名军官和一名金吾卫将军骑在马上,指挥着士兵和衙役驱赶难民。
那名金吾卫将军李庆安认识,叫做徐芳正,当年是千牛卫的郎将,现在已经升为将军了,但那名高官他却不认识,看样子至少是京兆少尹。
片刻,他的亲兵奔来禀报:“大将军,城门口是新任京兆尹鲜于仲通,他说不允许灾民入城冲击粮价。”
“原来是他!”
李庆安不由有些微微动怒了,这个鲜于仲通是昨天下午才正式上任京兆尹,数千灾民要进城乞食,这么严重的问题,他只会用棍棒驱赶吗?若激起民变,这个责任他又担得起?
李庆安下了马车,翻身上马,灾民们见他似乎是个高官,纷纷围了上前,数百人老人妇孺跪在地苦苦上哀求道:“军爷,求求让我们进城吧!再没有吃的,我们要活不下去了。”
李庆安见灾民中有大群孩子也跪在地上,一个个瘦骨伶仃,眼中充满了一种饥饿的哀苦之色,李庆安心中不忍,回头对亲兵们道:“把干粮袋散发给孩子。”
士兵们纷纷从马上解下干粮袋,走进饥民中分给了大群孩子,难民见李庆安表现出了善意,更加群情激荡,他们听士兵说这是安西节度使大将军,顿时求生的希望在他们心中燃烧,再没有人去冲击城门,男女老幼全部围拢上来向他述说灾情,喊声和哭声连成一片,一名离李庆安最近的年迈老者泣道:“但凡有一点活路我们就不会来长安乞食,四个月滴雨未下,一个冬天,晋州的树皮都扒得差不多了,新长出的野菜也挖掘殆尽,整村整乡人逃亡,有的去太原府,但更多人逃亡关中,我们实在活不下去了,求大将军给圣上说说,给大伙儿赈粥,给大伙儿一点活路吧!”
“大将军,求求你了!”难民哀求声一片。
这时,京兆尹鲜于仲通发现有人出面了,他看见了马车上有节度使的旌节,一下子便猜到是李庆安到了,鲜于仲通是前任剑南节度使,因大败于南诏吐蕃联军而被高仙芝取代,被贬为梓州长史,但在杨国忠的担保之下,他又起死回生,被任命为京兆少尹,昨天更是升官为京兆尹。
和所有的杨党成员一样,鲜于仲通对李庆安也充满了担忧和警惕,城门处的难民风波若处置不好,极可能会被李庆安抓住把柄,向圣上弹劾自己,再次威胁到自己的刚刚得到的官位。
鲜于仲通连忙对金吾卫将军徐芳正低声说了几句,徐芳正立刻喝止住士兵动武,鲜于仲通催马上前大喊道:“大将军,请听我一言。”
“你说吧!”李庆安冷冷道。
鲜于仲通有些为难了,他们中间可隔着千余名难民呢?这可怎么谈,他见李庆安态度冷淡,只得硬着头皮道:“大将军,圣上曾有旨意,河东灾民只准就食于陕州和河南府,不得进京,我为京兆尹,只能遵循上意,顾不准他们进城,请大将军见谅!”
“那按鲜于使君的意思,这些难民就让他们饿死在长安城外外,或者把他们赶出京兆府的管辖地,就和鲜于使君无关了,对吗?”
鲜于仲通叹了口气道:“我明白大将军的意思,我会在城外搭粥棚赈灾,但大将军可曾想过,这只是第一批难民,以后还会有大批难民陆续赶到,我若让他们进城,那后面的难民怎么办?如果让他们全部进城就食,这个责任我担不起,大将军想必也不会担,所以烦请大将军不要干涉我京兆尹的事务。”
李庆安冷笑一声道:“我可不敢干涉鲜于使君的政务,但迁河东、河南、关中三十万户去安西,这也是圣谕天下之事,这批难民安知会不会就是将来迁移安西的民众,鲜于使君,如果他们是迁移安西之民,那这就是我的事,我就要过问,鲜于使君,你也曾是剑南节度使,应知干涉军务的后果,你自己考虑吧!”
鲜于仲通见李庆安态度横蛮,口气强硬,心中着实为难之极,可让这些难民进城,他又万万不敢,无奈,他只得对李庆安拱手道:“那请大将军给我一个解决问题的办法,如果合理,我一定照办!”
其实李庆安要的就是他这句话,他也知道难民进城会引发搔乱,更清楚准不准难民进城确实是鲜于仲通的权限,自己若做的过分,那就是越权了,他见鲜于仲通已经表现出合作的态度,便道:“既然鲜于使君说会搭粥棚赈灾,那请让我看一看鲜于使君的切实措施,不要让我等只看到棍棒和驱赶,而看不见粥锅及帐篷,我想鲜于使君若能把这些事情做在前面,那这些难民谁又会进城去四处乞食呢?鲜于使君以为这个建议合理吗?”
鲜于仲通刚刚上任,尚不知自己能动用多少粮米和帐篷,再加之这些难民来得突然,所以他一时还来不及安排赈灾,现在李庆安摆明了要干涉此事,他只得对手下衙役道:“速去通知万年长安两县,就说是我的命令,命令他们立刻在城外搭粥棚赈灾。”
吩咐完,他又拱手对众难民喊道:“各位父老乡亲,我已经安排在城外赈粥,请各位乡亲耐心等候,很快就会有粮食运来。”
明德门外顿时欢声雷动,数千难民纷纷向李庆安磕头谢恩,在他们眼中,这是李庆安替他们解决最紧迫的饥饿问题,而不是那位骑在马上的官老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