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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汝愚闻之动色,身子不觉前倾,说道:“樊湛何在?”
“正在前殿押衙房待召。”
“快去请来。”说罢,徐汝愚径站起身来,“我去前殿。”走到外厢,对守值的方肃、水如影等人说道,“你们随我一起去见樊湛,另外吩咐下去,封锁樊湛已至江宁的消息,都事、校尉以下官佐不得与参此密。”
樊湛,樊彻之子;樊文龙附江宁,对樊彻打击甚重,从那之后,樊彻渐将樊族权柄交于樊湛手中;樊湛亲自随子阳秋返回江宁,无疑表现樊族允同江宁一切提议。也难怪徐汝愚惘顾身份,前往前殿接见樊湛。
徐汝愚崛起清江,直至称霸东南,虽然与樊族尚且没有兵戎相见的时候,但是樊族谋算徐汝愚的心思却从不比别家弱半分,这都是心知肚明的事。抚州会战之时,樊文龙就是接到樊彻密令,将乐清城的驻兵撤走,给温岭、金华地区的普济海匪让开西进抚州的道路。南闽战事之时,樊彻在与江宁交界处集结重兵,施加压力,欲令徐汝愚吞并南闽的计划破灭。靖海诸战之时,樊彻更是积极联络祝族,欲与普济结盟共同抵抗江宁的军事威胁。徐汝愚北唐遇险,樊彻又遣樊文龙北上行刺。
虽然樊族的诸多动作皆未生效,若是江宁洞悉其中巨细,难保心中没有隐恨。江宁已成独霸之势,势不容樊族割据地方,不归附便是灭族一途。樊湛心知若要归附,便需有足够的诚意,予江宁以实质的助力,才能让樊族占据较有利的位置。樊湛劝父亲接受江宁的条件归附江宁,并亲自前往江宁,心里却是忐忑,实不知江宁会如何待他,又想樊文龙或念旧情,会在旁说项。
待见子阳秋、樊文龙陪同数人径直走将进来,樊湛望着居中的那个穿着粗布青衫的青年,怔在那里,待子阳秋将徐汝愚、邵海棠、赵景云、方肃、水如影、邵如嫣等人介绍给樊湛听,樊湛才回过神来,当即上前深揖而礼,口里说道:“余杭罪族子弟樊湛见过青凤将军。”
徐汝愚上前将他挽起,说道:“樊族拒匪有功,越郡百姓谁不念之,怎会是罪族?”将樊湛请到宾席主位,方细细打量此人。
普济夺温岭,兵侵金华,樊彻、樊文龙领兵镇金华、乐清,封锁普济海匪长驱直入之势,樊湛坐镇樊族大本营余杭,经营后方,颇有政绩。与樊文龙一文一武,并列越郡青年才俊之首。
樊彻生四子,幼子尚未成年,次子与三子皆为拒匪战死沙场,樊湛时年三十六,颏下无须,唇上短髭浓密,脸颊略长,长目宽眉,眸光里隐有担忧与惶恐,倒也颇有英气。
徐汝愚端坐上首,邵海棠、樊文龙、赵景云、子阳秋坐对樊湛对列。
徐汝愚说道:“烦请子阳先生将此行细细说来。”
子阳秋望了樊湛一眼,目光又掠过身侧的樊文龙,走出坐席,说道:“子阳奉命使余杭,造访樊氏宗长樊彻,叙江宁拳拳盛意,邀樊族共襄盛事……”当下将出使余杭的详情细细说出来,临了说道,“樊公知大义在我江宁,愿附骥尾,允江宁之议,特遣其子湛往江宁商议细节。”
徐汝愚“哦”然轻叹,原来樊族尚有条件,但是能遣樊湛来议,有什么条件不能应允?徐汝愚微微侧首,定睛望着樊湛,说道:“樊兄有何佳策,尽可说来。”
樊湛望着粗布青衫的徐汝愚,暗感传言不虚,看不出他异过常人的地方,却更加深知他潜龙藏渊、不可琢磨,整了整衣襟,趋步到堂下,揖礼说道:“樊氏见识浅薄,恨不能早识大人大义,以致曲折,深恨也,父亲尤悔,愿亲行江宁谢罪,却愧不敢行,在余杭待罪,遣湛稍致悔意……”
徐汝愚不言,静听樊湛说下去。
“父亲深悔,特请大人降责,使其心稍安。樊族立宗滨海小城三百余载,然不能为百姓造福祉,所幸文龙先明大义,归附大人,使樊族不至于无可挽回。父亲请去樊氏宗长之位,望大人允其让位于文龙……”
徐汝愚与邵海棠相视一眼,都明白樊彻的用意。
樊文龙本是樊氏次宗之子,其亲族在樊氏一族无足轻重,只因出了樊文龙这一个大才。樊文龙在北唐时归附江宁,有护驾之功,其人又有大才,随徐汝愚归江宁便居青凤卫校尉之重任,樊彻希望由樊文龙接任樊氏宗长,将樊文龙一系与樊氏主宗一系合并,维持樊氏越郡大族的地位。
徐汝愚微微一笑,说道:“文龙便在此间,樊兄问过文龙的意思则是。”
樊湛转首望向樊文龙,目光焦灼,直盯着樊文龙,生怕他说出一个“不”字。
樊文龙微微一怔,料不到樊湛会带来这条议和之策,一时间有些慌乱,心湖微澜,难以保持往时心平如镜的心神,侧目望向上座的徐汝愚,却见他长目微张,不露声色,倒是身侧的邵海棠微微颔首,要自己应允。
樊文龙举步走出坐席,坐到堂下,与樊湛前肩,迎望着徐汝愚深邃的目光,毅然说道:“文龙听大人教诲。”
徐汝愚双目一张,扫视众人,说道:“那就勉强文龙了。”对水如影说道,“如影代我拟令,着司马衙擢樊文龙为卫将军,领青凤卫。”
樊文龙单膝脆地,朗声说道:“文龙惟鞠躬尽瘁以报大人知遇之恩。”
樊湛心里也是大喜,料不到徐汝愚对樊族如此宽宥,也随之拜倒,激声说道:“湛愿随宗长与樊氏一族子弟追随大人,成就大业。”
徐汝愚走下坐席,将樊文龙、樊湛搀起。微微一笑,说道:“有用着你们的时候。”又吩咐道:“速请诸参议与寇先生进府议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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