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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自然,”祖上三代以来,谢锋手上置下的田产较之他父亲还要多,被人提及此处,当然觉得自豪无比。
“那岳父大人是否有权单独处理这些田地。”
“我想应该问题不大吧,全部算我的不可能,因为当初也是动用了族中的钱财的。但想必七八成的田地,我还是有资格单独处理的。
“依小婿来看,每年租赁田地,收入还不如酒庄多,还要养着一批家丁每年去收租,劳民伤财。以小婿的意见,不如把这部分您能处置的田地交给那些种田种得好的人,和他们签订二十年或三十年的合约,只要他们兢兢业业种好地,交够三十年的土租,便将土地转到他们的名下。如何?”
“那怎么行,那我谢锋的后人以后靠什么谋生。”
“小婿曾听到古人说过这样一句话,‘子孙若贤过我,留田地干什么用?子孙若不如我,留这些田地干什么?’,所以小婿以为,岳父但留个几十亩足够维生的土地即可。若子孙有出息,自然能靠着这些发家致富,可若是子孙不争气,岳父您就算留下再大的家产,还不是会让他们败落光?所以,自古便有富不过三代的说法,以小婿来看,道理无非如此。”
“行,就这么定了,咱们再计议计议,后天就和他们开会。”谢锋终下定下决心来,心中还偷着乐,“好在我谢锋找了个这么能干的女婿,就靠着个酒庄都能争得盆满钵满,就不和你们争这些田地了。”
“锋不才,未能尽好家主之责,有负列祖列宗之所托,”望着大厅内各怀心事的十几个长沙郡谢家族中男丁,谢锋满脸愧色,双手抱拳望祖宗牌位作揖道。
“族长,今日突然之间将我召来,说上这么一通莫名其妙的话,究竟是何用意?”一个较谢锋年纪稍长,留着一小撮山羊胡须的儒生不解地问道。
要按谢家的辈份,这应该是谢锋的本家叔叔。包括堂中的这十几个人,不是谢锋的叔叔伯伯,就是他的叔公或堂兄弟。
不过,因为他是头门长子嫡孙的缘故,就算有年纪较他大的,亦无能挑战他族主的位置。在这个高门和寒庶之别分得十分之清的时代,尤在这种豪门大家,嫡庶之分是十分的明显。
而更甚的是,按族中的规矩,堂中的几位堂兄弟本没有资格列席的,但谢锋以为,此次会议将要要讨论的问题是前所未有的,有必要扩大会议列席的规模。
“锋哥这些年为家族的事业殚精竭虑,劳心劳力,如今我谢家的家业是越来越大,再由锋哥一个人担此大任,确实让锋哥太劳碌了。”谢成首先表态支持。
不仅是他,堂中那些年轻的公子们,大多眼露光彩。如今的日子虽然锦衣华服,衣食无忧。但每日里只拿着家里的月供银子,确实手上不会很宽裕。身为晚辈的他们,平时就算有什么意见,也不敢吱声,如今好不容易家主自己说话要分家了,他们还能不举双手赞成。
躲在侧屋的刘子源不要看也能明白,这些主们指定一待家业到手,这云来镇的赌博色情业指定要兴旺一阵子。但那些祖宗们好不容易积聚起来的田地,到了他们手中不多久,只怕就会落入他人之手。但人各有志,总不能一直让人罩着他们的。
“唉,各位,都是我谢锋不才啊,我祖上在此云来镇定居四代,从未出现过和佃户争斗的事,但到了我谢锋手上,却差点闹出人命来。谢锋思忖,这是上天的小小的警示,还是祖宗的提醒呢。谢锋就想,趁着现在还没有发生更大的事故,赶早将家分了,也不置谢锋一人的过失,连累了谢家上下几百口子。”
“分了好啊,分了就不会便宜姓刘的那外来的小子了。”坐在后首一个油头粉面的小年轻小声嘀咕道。但显然,他不想隐藏自己的心声,周坐的大多数人都能听到他的声音。
“实儿,你这是什么话,”那山羊胡子显然老脸挂不住,立即掉转身,一脸铁青喝斥道,“若叫人知道,我谢励的儿子竟是如此鼠目寸光之辈,让我如何出去做人。锋侄,你不要担心,祖上好不容易攒下之偌大家业,岂能说分就分了。再说,如今这一家子这么大,你一个人也不可能面面俱到,佃户抗租的事情不能全怪你的。”
“励叔,多谢你对谢锋的信赖,但侄儿想,这树大了自然要分岔,家大了也要分家,这是自然的规律。各位有什么想法我不管,但我谢锋却是心意已决。我只想请问一句,若果我谢氏祖上当年不从建康跑来云来单独立户,而只是靠着谢氏祖上过活,这长沙郡之地岂能有我谢家如今如此大的家势?谢锋虽不才,但料我谢家子侄之中,必有比我谢锋更加能干之辈,若分了家让他们自己当家作主,说不定有更能将祖宗之业的扬光者的后进晚辈。”
“就是,就是,”谢成忙不迭地答应道,“锋叔快说说看,你的分家方案是如何的?”
“励叔,您的意思呢?”谢锋环顾了一圈厅中急切的叔侄们,若有所指地望向谢励。
“唉,既然大家的意思都是要分家,那就分吧。只是我谢家在云来镇数百口子,就算分了家,也应该还是有一家之主,还是要有族中公产的,倒不知贤侄有何妥当之计?”
“诸位,既然大家心意已决,那我便抛砖引玉,草拟一方案,以待各位决议,杜师爷,账薄。”杜如明恭敬地递上账薄。
“自先祖八十三年前在云来镇定居,至今我谢家已有良田一千六百三十九亩,旱地九百二十五亩,荒山林地六千八百五十亩,谢氏子侄共计八十一人。因此按我的意思,谢家所有田地,除留作部分族中公田以及祖坟之地外,其它的按谢氏子孙男丁的人数,平均分配,女眷不参与分配,各位意下以为如何?”
“那怎么行,那是不是嫡出庶出都是一样的了?”立即有一个病恹恹,脸色苍白的年轻人出言反对。
“大家都是谢家子孙,平均分配祖上的田地有何不可?”谢励作为这里辈份年纪最大的人,立即出言反驳。
晋朝,不但将寒门和豪门之间彻底隔绝,以致其间形成不可调和的矛盾,更是将庶出和嫡出子孙的差距鸿沟拉大到无法弥补的地步。同为一父所生,或因为其母身份的不同,其境遇或有天上地下之分。嫡出子孙,出入有车,锦衣华服,终日饮酒作乐。但若是庶出的子孙,不过是聊得一餐温饱而己,整日里不知要受自己的同胞兄弟多少的气,其遭遇比之家丁并无多少好。也因为如此,兄弟之间陡然之间形如主奴,更逞兄弟之情了。
不过,谢府算是书香门弟,当初在云来镇另立门户的祖公自己亦是庶出,所以对这些不是十分看重。但生在这个时代,就算他们再如何努力,嫡生庶出的差别仍是十分的大。
“让我们和那些丫环婢女生的人分一样的田地,那绝对是不可能的,我坚决的反对,”白脸的年轻人此时似乎焕发了些斗志,好象突然之间,那股子病恹恹的气势竟去掉了大半。
“就是,就是,我们虽不是长子头孙所出,再如何也是有名有份的,怎么可以和他们那些人一起分家产。”
“你们…你们…”,谢励的母亲便是婢女出身,平时也因此不知受了多少气,所以就算比谢锋年纪还大,还长上一辈,仍要奉谢锋为家主。如今被人当众点中痛处,顾不上一大把年纪,激动地一把甩过椅子,口沫子直喷,“你们要分便让你们分,我谢励从此便不干予你们的事情了。”
说罢,竟欲摔门而出。
“励叔,稍安勿躁,”谢锋似是早有准备地拦住谢励,“哼,各位,要说嫡庶之分,我谢锋可是正宗的长子头孙,又是一家之主,要按你们的说法,我将大半的田地归于自己的名下,也是理所当然的了?”
“多是应该多分一些,但总不能多得离谱,谁不都是谢氏祖宗的子孙呢。”白脸年轻人气势一时低了许多,立即就改了腔调。“既然锋叔早有主张,我们都听锋叔的就是了。”
“既然如此,各位便听听我的意见。”谢锋略一沉吟,翻开账薄,“谢家子侄中,嫡出长子长孙等共计一十三人,其它的皆为庶出,我计划如下,嫡子孙每人良田二十亩,其它每人一十五亩;旱地嫡子孙每人一十二亩,余者每人十亩;荒山林地作用不大,就不按这个分了,每人八十亩;余下的充分族中公田公地,各位意下如何?”
“荒山值不了几个钱,锋叔为家族着力不小,按谢明的意思,就不要分了,除了后山几百亩祖坟地之外,其它的就当作锋叔的辛苦费了。”白脸的年轻人此时顺水推舟地说。
其实众人都知道,他们这是得了便宜还卖个乖。谢家有这一千六百多亩良田,有近三成是在谢锋手中得来的,放着那些不值几个钱的荒山给谢锋,他们乐得个大方。
“既如此,那谢锋就却之不恭了,就按如上方案分配,还有何意见?”谢锋又审视地环顾了厅中。
“一切唯锋叔的意思去办,只是希望大家分了田之后,这家主之职,还是有劳锋叔偏劳。”厅中诸人再无异议,很快的便全体通过了分家决议。
只有刘子源躲在邻屋暗自称好,这回自己的岳父大人可是赚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