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曹操闻言眯了眯眼,并没有马上发言。<最快更新请到>而是略显踟蹰地握了握缰绳,最终还是说道:“此事到府再议。”然后就率先策马离开了。
他身后荀彧和程昱互相对视一样,都有些莫名其妙曹操此处地犹豫不决。倒是郭嘉,摸着下巴,露出一个浅浅的微笑。
等到了司空府内,曹操换了衣服,往正厅里一坐,直切话题问郭嘉:“适才文若和仲德都劝孤杀刘备,为何奉孝却只劝孤提防刘玄德而不是动手除之呢?”
郭嘉转脸瞧瞧荀彧,又看看程昱,最终在两人带着不解的目光中抬起手,笑眯眯地问曹操:“主公可当真想过杀刘玄德吗?”
曹操一愣,就听郭嘉伸出手指比划道:
“主公兴义兵,纳良才,网罗天下之士。便是酒宴上也要高诵‘周公吐脯’。殚精竭虑,儿犹怕人不来投?数番招贤依旧求才若渴。可见主公心之所诚。”
“今刘玄德远来投奔,主公欣然纳之。于主公而言,只是在天下人眼中做足姿势。若转手就翻脸杀人,将来天下人知后,哪个贤士还敢再来?”
“古有燕君千金买骨之说。今有主公‘养患在侧’之举,不是同一般道理吗?”
曹操先是一愣,随即仰头哈哈大笑。荀彧也若有所思地低下头,而程昱则不甚赞成地拱起手:老爷子眼里,刘备就是个不定时炸弹。及早除掉他绝对比留着他要好上很多。他在曹操笑完后,开口跟曹操谏言:“虽是如此。但刘备此人心智非常,反应机变,而且最善笼络人心。主公,昱还是以为,这样的人应该……”
曹操不待他说完就面有笑意地挥手制止了他,站起身背了手,很是愉悦地说:“孤之意与奉孝相同。仲德无需再言。刘玄德孤是必然不会杀得。但是既然众位和孤都如此看重此人……那么试探一下也是必要的。”
曹操说着就甩了袖子,哈哈大笑的出门而去。留下他身后荀彧,郭嘉和程昱互相瞪眼看着彼此,这回连郭嘉都不知道曹操刚才到底是想到什么法子笑得如此开心了。不过抬头看看天色,郭嘉皱皱眉,那手轻轻按住了腹部。站起身掩着有气无力地声音,故意跟荀彧两人吊儿郎当地道:“哎哟,二位,忙活了大半天,不饿?”
程昱揪胡子瞪他,眼睛里传达地信息全是:你个臭小子,就是你祸祸主公不杀刘玄德的。
郭嘉按着腹部的手加了加力,然后对程昱无辜地眨眨眼,没理会他这茬。只笑嘻嘻地跟他们两人摆摆手:“我可是饿了。去吃饭喽。两位也要一道走吗?”
程昱继续瞪他,好一会儿发现自己瞪的没啥效果才从牙齿缝里蹦出一句:“滚滚滚,谁像你似的,一天三顿的吃。”
郭嘉条件反射一样跳开身,甩着袖子走到厅门口,回过头一脸“我为你好”的表情:“仲德公,年纪大了,老这么生气不好,容易伤肝。”
程昱“唰”的一下就绷了脸,眼看着就要站起身追上郭嘉给他一脚,却被“好心眼儿”的荀彧给及时拉住了。程昱刚要看在荀彧面子上,绕了郭嘉这回呢,就听荀彧语气郑重地安抚他:“仲德公,息怒息怒。刚奉孝不是说了吗,怒伤肝!”
程昱一下就顿住了动作,看向荀彧一脸纠结:谁说这小子温润厚道的?让他出来见老夫!
郭嘉到家的时候,正好赶上蔡妩吩咐人给郭荥炖的鸡蛋羹做好。小郭荥一个人在厅里拿着勺子一下一下戳着他的专有小碗,快活地吃着蛋羹。抬眼就瞧见自家老爹脸色微白的扶门而进:一手按着腹部,一手撑着门框,眉头微蹙,笑得很是飘忽。
郭荥眨了眨眼,好奇地看着在他记忆里从来没这样过的郭嘉,偏着脑袋思考了一会儿,才捧着,舀了勺蛋羹伸出手去:“爹爹,你要吃吗?”
郭嘉闭着眼睛摇摇头。他现在眼前一阵阵的发黑,别说吃东西,他没疼的吐出来就是好的了。
郭荥好像被他表现吓到了,扔下蛋羹就往外跑,边跑边喊:“来人呢,去叫阿信叔叔呢。娘,爹爹要死了。”
那会儿蔡妩刚好从花厅送走庄夫人,正要去看看小儿子在偏厅干什么呢,就猛然听到这句耸人听闻地话,蔡妩脑袋“嗡”的一懵:她对“郭嘉”跟“死”这两个字眼儿相当的敏感,别说旁人,就是自己儿子也不能轻易胡扯。
蔡妩冷了连,一把拉过乱窜的郭荥:“荥儿!你胡说八道些什么呢?”
郭荥被扯地站住身,攒着小眉头指指偏厅方向,表情郑重声音奶气地跟蔡妩解释:“爹爹在难受。”
蔡妩抿抿唇,弯腰捞起郭荥,反应迅速地给身后一个侍女说:“立刻去惠民堂,让杜若带着阿信来家里。”说完她自己就小快步地抱起郭荥,匆匆赶向偏厅。
偏厅里郭嘉已经到里间坐榻上歇着了,蔡妩赶去时看到的就是一手压着腹部,一手摆弄着小竹签,来来回回摆阵型来分散注意力的郭嘉。
郭嘉额上已经渗出一层薄薄的冷汗,身子也微微蜷缩听到门口熟悉地脚步时太从几根竹签中抬起头轻喊了声:“阿媚……”
蔡妩放下郭荥,一把扣过郭嘉腕子,急口问道:“怎么回事?怎么胃又疼了?”
郭嘉眼睛飘了飘,看天看地就是不看蔡妩。蔡妩一下子就悟了:敢情这阵子忙秋猎,他又没好好吃饭!这不省心的,她这会儿忙活戏娴来许都的事,没空监督他,他就敢消极怠工?不对,不是他消极怠工,是司空府那边虐待她老公,不给午饭!个抠门的曹操!
蔡妩低着头,表情狰狞,心里愤愤然地腹诽曹操。
郭嘉见此心里发虚,声音弱弱,刚问了一句:“阿媚,你没事儿吧?”就被蔡妩恶狠狠地瞪了回去。蔡妩垂着眸,看着郭嘉清瘦嶙峋的手腕,蓦然就有了种心酸感:这样的日子到底什么时候才是个头儿啊?她真的有些受不住了呀!看着他这么受罪难过,她心如刀割啊!
这时一边的郭荥总算瞧出点儿门道了,他挨挨蹭蹭到了蔡妩跟郭嘉中间,仰着小脸看向郭嘉:“爹爹,荥儿给你呼呼吧,杜若姑姑说,呼呼就不疼了。”
郭嘉温笑着拿空着的一只手揉揉儿子脑袋,然后忐忑地看向蔡妩。蔡妩咬咬唇:“针灸刺穴的话会止疼快一些,不过治标不治本。”
郭嘉不说话,只是可怜巴巴地望着蔡妩。
蔡妩“呼”地一转头对门外佣人吩咐:“去拿针灸针来。”
等针上来的时候,蔡妩刚扎下去没两针,董信就被杜若急吼吼地拉着赶来了。等到了近前,蔡妩把脉象一说,董信挑挑眉,待亲自验看后,提笔开了药,把方子给人递到厨房。回头就带着三分为难地看着蔡妩小声说:“师父,师公他这……。”
蔡妩瞟了眼拉着郭荥当挡箭牌,正努力缩小自己存在感的郭嘉,然后回头说:“旧疾难医,我知道。”说完蔡妩又想了想,忽然转身面向杜若:“上次你家姑爷在司空病下时,吉平给开的那个方子还在吗?”
杜若想想后点点头:“在的。姑娘当时让杜若收起来了,我这就去拿来。”说完杜若就快步出门,不一会儿就拿了个方子过来。蔡妩把方子递给董信,董信看了眼前一亮,由衷地赞道:“确实是个好方子。只是……仍旧难以除根儿呀。”
蔡妩头疼地揉揉额角,焦急地望向门外厨房方向:这药怎么还没好?
董信掸掸药方,偏着头思考片刻后跟她一道瞧着门外,然后跟蔡妩中肯地建议:“师父,徒儿记得您认识神医华佗?何不请他前来一试?”
蔡妩愣了愣,点点头又摇摇头,带着几分怅然开口:“可他游历在外,不知身在何方呢。”当然还有一个理由她没说:华老头儿倔的很,要是来许都看到一堆这么折腾自己的工作狂不拉着脸甩脾气才怪呢。再说,还有一个得了头风,正在医治的曹操在呢。蔡妩可是没忘神医华佗最后是死在谁手里的。面对华佗这个曾经对他们家有恩的老先生,蔡妩觉得自己欠着人家什么。对于“华佗来许都可能会得罪人,然后被咔嚓掉”这种情况,蔡妩潜意识里就已经采取了能避则避,能免则免的对策方针。简言之就是:她不想让华佗来冒险,她也不想他把自己搭进去。
董信倒是丝毫没有气馁,他笑了笑后带着一丝期待跟蔡妩说:“其实徒儿对华先生慕名已久。惠民堂的不少游方大夫都曾在坐堂时提到过他,徒儿不止一次的想过若是他在惠民堂中,能随意地指点一些,不知道能多救下多少病患呢?”
蔡妩咬了咬唇,不得不说,董信某方面跟华佗很像:或许这就是他能青出于蓝而胜于蓝的原因?他这说辞,其实很能打动蔡妩,不是为别的,就是因为蔡妩忽然想到:华老爷子若是知道了昔日惠民堂现在已经从最初的摸索过河,到现在的步入正轨,正在增加开设。他还真敢豁出去,跑到许都,见了董信,要求自己在各处惠民堂当坐堂大夫呢。
董信见蔡妩稍稍动容,继续说道:“吉平大人医术虽好,但毕竟身为御医,只为达官贵人们看诊,所以和惠民堂的大夫有些……哎,怎么说呢?就像是两路人,我们觉得他们是官家而非医者,他们觉得我们是百姓,亦非医者。”
蔡妩听后挑眉笑了笑:她没说但其实她和董信观点及其相似。蔡妩想了一想,觉得华佗这事,不好说,她也不想非请不可:郭嘉的毛病大部分原因是由这段时间劳神和饮食不规,折腾出的旧疾复发。华佗来了也未必有好区处,他确实神医不假,但他毕竟也不是神!不可能啥都能医。但是她想,或许她可以托左慈给他带个信,他要是有兴趣,来看看惠民堂,顺带给郭嘉看看诊也行。要是没兴趣,那就继续他的游方生涯,逍遥自在去。真要是哪一天忽然得了曹操的召唤又给弄的许都了,凭着两次救命之恩,蔡妩才不信,郭嘉会不闻不问任由华佗被宰了。再说了,她小儿子义兄历史上好像也是个早夭的孩子,就是到时候郭嘉真脑袋抽风不管事,蔡妩觉得她也有理由从丁夫人那里劝阻此事。